大學入學試漸漸迫近,我們也慢慢淡忘了“盜墓者”。二〇〇二年三月初的一天,男童院山坡上的樹都長出了新葉。這一天,在男童院大熊的家裏,他負責上網搜集過去幾年的試題,我一邊背書一邊用噴壺替籠子裏的皮皮洗澡。它看來不太享受,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拍著翅膀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我放下手裏的噴壺,打開鳥籠,把皮皮抱出來放在膝蓋上,用一把量尺量了一下它的長度。

“還是隻得二十七公分長,兩年了,它一點都沒長大。”我順著皮皮的羽毛說。

大熊沒接腔,我轉過頭去,發現他不是在搜集試題,而是在網上打機。

“你在幹什麼?”我朝他吼道。

“玩一會沒關係。”他眼睛盯著計算機屏幕,正在玩槍戰。

“不行。”我走過去把遊戲關掉,說,“別再玩了,我們還要溫書啊。”

這時,樓下有人喊他。

大熊走到窗邊,打開窗往下看。我抱著皮皮站在他後麵,看到幾個院童在下麵叫他,他們其中一個手上拍著籃球。

“大熊哥,我們缺一個人比賽。”

大熊是什麼時候變成大熊哥的?

“我馬上來。”大熊轉身想走。

“不準去!”我抓住他一條手臂說。

“我很快回來。”他像泥鰍般從我手上溜走,飛也似的奔下樓梯去。

我回身,從窗口看到他會合了那夥男生,幾個人勾肩搭背地朝球場那邊走去。

“唉,這個人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考不上大學。”我跟皮皮說,皮皮嘎嘎叫了兩聲,就像是附和我似的。

我把皮皮放回籠子裏去,抓了一把瓜子喂它。皮皮沒吃瓜子,拍著翅膀,很想出來的樣子。大熊以前會由得它在屋裏飛。

“對不起,皮皮,你要習慣一下籠子。要是我放你出來,你一定會飛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你知道外麵有很多麻鷹嗎?麻鷹最愛吃你這種像雪一樣白的葵花鸚鵡。”

皮皮收起翅膀,咬了咬我的手指,好像聽得懂我說話,渾然忘了自己是一隻聾的鸚鵡。

“你是不是從新幾內亞來的!”我問皮皮,“我床邊有一張世界地圖,很大很大的!”我張開兩條手臂比著說,“新幾內亞的標記,就是一隻葵花鸚鵡。”

我邊喂皮皮吃瓜子邊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張地圖嗎?秘密!是個連你主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既然你是聾子,告訴你應該很安全吧?”

皮皮那雙小眼睛懂事地眨了眨,好像聽得明白。它到底是根本沒聾,還是它生下來就是一副好像在聽別人說話的樣子?

我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回到計算機桌上繼續搜尋過去幾年的試題。二〇〇一、二〇〇〇、一九九九……我看看手表,兩個鍾頭過去了,大熊竟然還沒有回來。我望著計算機屏幕,心裏愈想愈氣,拾起我的布包衝到下麵球場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