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德國人從中國人身上看到的不過就是自己(2006年7月18日 07:42:39)
到了柏林,就像初到北京的外地人一定要遊頤和園一樣,參觀遊覽波茨坦新皇宮,也是外地遊客必有的項目。而對於中國遊客而言,看看皇宮花園裏的“中國亭子(Chinesisches Haus)”,也是不可或缺的項目。
看了中國亭子,你才知道什麼叫“神秘的東方古國”。因為這個“中國亭子”的很多東西,其實對於我們中國人,也許反而顯得更加陌生,或者幹脆說,是不倫不類。
[腓特烈大帝建於波茨坦新皇宮的“中國亭子”]
這個中國亭子建造於1754—1757年,當時正是德國腓特烈大帝在位時期。中西的交往還處於傳說多於實際接觸的程度,雙方的精神世界對於彼此都是陌生而神秘的。
德國對於中國的了解,也是剛開了個頭。18世紀中期的中國正處於康乾盛世,中國對於世界還處於物質、文化等輸出者的地位。在當時的西方學人眼中,中國的文化是那麼神秘富於吸引力,模仿中國是當時歐洲貴族的時尚。中國的建築、園林,中國的絲綢、瓷器,中國的壁紙,在德國都大行其是。德意誌作家翁策爾在1773年寫作了《中國園藝論》一書,稱讚“中國的園林是一切園林藝術的典範”。
18世紀德國最偉大的詩人歌德,認真研究過中國,他熟悉孔子的著作,稱讚孔子是“道德哲學家”,他讚賞並身體力行孔子的中庸哲學,被人稱做“魏瑪的孔子”、“魏瑪的中國人”(歌德曾經擔任魏瑪的教育大臣)。歌德看了席勒創作的關於中國公主的故事《圖蘭多》之後,對北京“和平統治的、令人愉快的、憂傷的皇帝”悠然神往;甚至有德國的研究者還宣稱,歌德未完成的悲劇《愛爾培諾爾》本身就脫胎於中國的《趙氏孤兒》。
由於當時交往條件的落後,其實就像當時的中國人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天朝大國的自負一樣,西方人對中國也有一種自以為是的神往。還是以歌德為例,1827年,步入晚年的歌德寫作了《中德四季晨昏雜詠》,讚美中國的“道”:在中國,一切都“比較明朗,比較清晰,比較合乎道德,而正是這些道德,才是中華帝國幾千年來得以保存,並將永遠存在下去”。
[中國亭子邊的宮廷樂師]
[彈奏“中國”樂器的中國貴婦人]
[這是中國貴婦人]
可以說,“距離產生美”,當時西方人憑借著交通中西的商人的敘述以及少數傳教士的書籍,對中國生出一種悠然神往的欽羨之情,其實很多看法,包括對中國做過專門研究的歌德,都是本著以我為用,雜糅著自己的想象的“霧裏看花”。其實在德國生活一段時間,我不但覺得古代西方人看中國是這樣,就是無論現代西方人看中國,還是現代中國人看西方,其實也多半是以我為主的雜糅品,和當事人自己的感受還是隔著一層的,套用一句哲言:“你所看到的隻是你所想看到的而已。”我一直在想如何直觀地表達這個感受,可巧,波茨坦宮殿的“中國亭子”,給了大家一個非常直觀而富於說服力的實例。
這個中國亭子是18世紀中葉德國人(其實也可以說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國建築和中國人形象。
腓特烈大帝發誓要囊括天下的精品,中國的建築當時在西方一向時髦,所以腓特烈大帝專門建立了這個中國亭子。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中國”亭子呢?
看看圖片,這個亭子似乎更像一個蒙古包。
再看看亭子周圍的中國人,與其說是中國人,還不如說是穿著華服(這身衣服本身其實也很“洋盤”)的德國人。再看看所謂中國姑娘手中的樂器,恐怕最博學的民樂專家也要撓頭叫難,在哪一個中國的民樂團可以看到如此“中國特色”的民樂?倒是在西洋樂團反倒更容易找到這些樂器的原型。
[吹奏西洋樂器的中國樂師]
[更像法國宮廷貴婦人的中國貴婦人]
我並不是想要揶揄幾百年前德國先人的無知,其實相反,我有一個深切的體會,我們並不比這些建造“中國亭子”的古人高明多少——“我們”是指無論當代的西方人還是東方人,我們都在以自己的形象塑造著對於對方的想象,然後宣稱我們已經充分了解了對方,其實呢?一句話,我們其實太習慣了自我中心的認識方式,隻不過又一個“中國亭子”而已。
我在德意誌的中國貨(2006年7月20日 08:20:05)
這是一個無論對於海外華人,還是對於國內兄弟姐妹們都稱得上是老掉牙的新聞了——毛主席說,記者要學會寫新聞、舊聞甚至無聞,我權且當實踐主席的新聞思想,寫一回舊聞吧。至於讀者如何反應,我想,充其量也不過讀後大呼“無聞”,那也逃不出主席的手掌心。所以,還是寫吧。
[在德國買到的中國造布朗刮胡刀]
我在柏林待了有大約一年之後,逐漸習慣使用歐元,不再動不動就以“1歐元×10=10元人民幣”的方式購物,其結果總是嫌太貴而舍不得掏腰包。有一天忽然想到,自己到德國這麼久了,身邊還沒有一件像樣的德國品牌。正好自己從國內帶來的剃須刀壞了,於是下定決心到德國的電器連鎖店Saturn看看,轉悠了半天,看中了一把價值79歐元(乖乖,當時心裏還是合計了一下,相當於790元人民幣),狠狠心,權衡半天還是買下了。回家用得挺順手,大約一個禮拜後,出差到了日內瓦,正好剃須刀沒電了。拿出充電器充電,這一看不要緊,我使用德國純正品牌的美夢就此破碎,充電器上明明白白寫著“MADE IN CHINA”。我再拿出剃須刀檢查,也明白無誤地寫著中國製造。這是我頭一個新聞,其實在德國想買德國貨也不那麼容易。
第二次震動來自於世界杯。6月8日我陪白岩鬆主持人到慕尼黑球迷中心,為他在世界上最大的格裏奧6世前拍一個出鏡。那時通過白主持我知道了那頭比我個頭還高的布獅子價值近700歐元(相當於7000元人民幣)。當時心裏就嘀咕,這玩意兒,在中國能賣500元人民幣就不錯了。兩天後,我單獨一人到這裏來,一個國內來的遊客對我說,那個格裏奧是中國生產的。我當時是很吃驚的,倒不是驚詫於它產自中國,而是驚詫於它到達德國後的不菲身價,真是“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隨後就跟“二套”的同事聯係,問他們是否感興趣。“二套”的一個姐姐說,現在海外中國貨太多了。但是我不甘心,想了個由頭,最後以發揚體育的世界精神為落點,做了一個《格裏奧6世是真正的世界公民》的小專題,自己一個人,就請那個告訴我格裏奧中國血緣的先生幫我按著攝像機的開關,站在格裏奧身邊做了個出鏡(在此鳴謝那位不知名同胞)。這是第二個新聞。
[本屆世界杯吉祥物:格裏奧六世——中國造]
[中國造:DVD存放包]
第三個新聞就發生在今天,要不然,我也沒有寫作這篇文章的衝動,諸位也不必受這份把舊聞當新聞讀的罪了。今天下午(柏林時間應該是2006年7月19日下午),我又去Saturn買DVD存放包。也是回到家中一看,還是我們的同胞生產的。這次我很高興,看到中國的商品,居然有一種如同身在北京的感覺。
但是這種自豪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我突然想到有一天聽到的閑話,現在想起這段閑話,真有點當時聽者無意,現在思之憮然的感慨——
(時間、人名:隱去。地點:柏林。參加談話者:中國人)
甲:現在很多外國名牌在中國做大了,但是也掉價了。
乙:不解!?
甲:比如佐丹奴,在中國開設了很多工廠,生意也很好。但是在國外的牌子就不行了。甚至在中國,如果誰穿一身佐丹奴還想炫耀的話,人家肯定會罵他老土!
乙:哦,為什麼啊?
甲:你問我,我問誰啊?
我後來一想,其實這裏麵可以引發的東西很多。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直擊龐玉良收購德國機場(2007年7月17日 07:30:19)
“我就是想讓德國人看看中國人做事的高度,中國人在這裏是絕對受到尊重的。”第一次和龐玉良見麵,是在帕希姆小城中一個燈光暗淡的酒店餐廳裏。“我對機場的所有的德國員工說,我一個人也不會解雇,我希望把你們都培養成各部門的經理。”由於早就見過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坐在餐桌對麵的龐玉良——中國收購海外機場的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目睹第一輛經停自己收購機場的貨機,龐玉良心情複雜]
當時的時間是2007年7月14日夜間9時許。7月15日將是龐玉良正式接管德國帕希姆機場後第一架貨機在機場落地卸貨的日子,我們特地從柏林趕到帕希姆拍攝采訪。貨機大多是由被淘汰的客機變身而來,一般故障較多,常常很難準點,所以原本定好的在7月15日上午抵達的貨機,由於臨時故障改到下午3點才到達。
午後我們趕到機場,遠遠地就望見帕希姆機場門前臨空飄揚的那麵鮮豔的五星紅旗,居中的是歐盟的盟旗,再挨著的是黑紅黃三色德國國旗,“一掛上國旗,感覺還真不一樣了”。一位特地從荷蘭趕來的華人朋友頗有些感慨地說。這番話無意中點出了國內一些媒體關注的焦點:帕希姆機場有可能將是中國在海外的第一家航空基地,中國的國旗將第一次永久地在海外機場飄揚。當我就這個問題詢問龐玉良時,他的臉上並看不出那種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的自得:“並非處心積慮,因為我是從事航空貨運實務的,在多年的實踐經驗中真切感受到中國民航貨運因為缺乏海外中轉基地所帶來的種種不便,所以才產生了購買帕希姆機場的想法。”龐玉良介紹說,中國民航貨運多年來由於沒有海外中轉基地,常常存在著放單飛(即回程無貨可運)、點對點運輸浪費運力(即直接飛往目的地對方需求有限因而常常不能滿載)以及由此產生的飛行距離無謂延長和浪費飛機油料等問題。龐玉良其實夢想著把帕希姆建成收費低廉的航空貨運集散地:“那麼一旦有了合適的海外中轉基地,各個航空公司可以在中轉地拚貨轉運,比如說南航從深圳運到阿姆斯特丹的貨,如果量太少,就沒有必要直飛阿姆斯特丹,可以在帕希姆暫停,待個兩三天,拚裝上來自其他地區運往阿姆斯特丹的貨物,然後滿載飛往阿姆斯特丹;返航時也可以暫停帕希姆,在這裏拚裝上其他地區運往中國的貨物,以達到運力的充分利用。”
[同樣精明的德國人與海外拓業的中國人]
由於沒有海外基地,中國的飛機經停第三地機場停留,不僅費用昂貴,而且常常不被允許。在本質上,建立海外中轉基地,利用中轉基地的集散功能達到運力的充分運用,這個想法其實並不複雜。龐玉良引人注目的地方在於,作為一家民營企業,他不僅想到了這個方案,而且居然很快就付諸行動了。帕希姆機場占地13000畝,是冷戰時期蘇東集團的軍用機場,機場的基礎設施良好,航空貨運專業界評定的級別是4E,也就是說幾乎可以降落任何大型飛機,德國政府每年補貼的200萬歐元保證了機場得到及時的維護。龐玉良說在最初和德國人接觸時,德國人本想隻出售使用權,“但是我後來幹脆買下了整個機場”!僅僅以1億歐元,也就是10億元人民幣的價格來購買這個機場,實際上這個價格實在是便宜極了,“我算了一下,平均下來一畝地才幾千塊錢人民幣,這可是永久產權啊。”龐玉良有些得意地說,“貨機砸一下場子(飛機著陸卸貨的詼諧說法)就是8000歐元,那跑道當年是起降大型轟炸機的,厚著呢,隨便砸。”如此便宜的價格,難道德國人不會算賬?其實不然,德國人低價出售機場,其良苦用心,是想盡快盤活這個機場。我還知道另外一個低價出售的故事,也是一家德國機械製造廠,破產待售,一家亞洲公司報了一個價,並給出了詳細的10年企業發展、技術改造的計劃書,另外一家亞洲公司沒有給任何發展計劃,但是給了高出前者一半的報價(也就是說給了超出前者幾乎上億的報價),就在後者以為穩操勝券的時候,德國人卻把那家公司賣給了較低報價的亞洲公司。此舉用龐玉良的話來說,就是,“德國人錢多著呢,他們不缺錢,他們就是想盡快把企業盤活”。
如果說德國人的精明就在於目光遠大,並不貪圖眼前的利益,那麼龐玉良的精明就在於他成功地使德國人相信他不僅可以搞來收購機場的充足資金,而且一定會給機場帶來充足的顧客從而使機場走向繁榮。當天帕希姆市長等主要官員都到機場迎接這班首航貨機。“今天的首架貨機很重要,德國人都眼睜睜地看著我是否真能給機場拉來客源,”龐玉良看著天空若有所思地說,“從上海、北京經烏魯木齊,借道帕希姆,然後飛往北歐、西歐,還有非洲。中非貿易很有前景,尼日利亞的物價很貴,但是能及時運到的貨物總趕不上……”
[龐玉良身後是第一個飄揚五星紅旗的外國民用機場]
龐玉良的滔滔不絕的神情好似一位縱橫四海的國際戰略家,這種望眼世界的豪情壯誌,使得一個人們幾乎聽得耳朵起了老繭的成語又不期而遇地撞擊著我的腦海——“時勢造英雄”。如果說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商海英雄還主要局限於中華一隅,21世紀的中國商人,應該和整個國家走向世界的進程一樣,同時走向整個地球。龐玉良就是這個浪潮中的弄潮兒,他的精明在於他思維的直接和切中要害,敢想敢幹,看到了就敢做。在整個交易中,融資問題是最關鍵的一步,“我的項目是符合國家的整體戰略發展方向的”,國際社會講究弱肉強食,長期浸淫其中的龐玉良有一種依靠本國政府的生存本能。龐玉良有能力讓德國人相信他是能拯救帕希姆機場的不二人選,但是中國國內金融形勢的複雜性,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想:“困難不少,但是相對於遠大的前景,總是有辦法的。”龐玉良購買德國機場,這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創意,龐玉良的所作所為就如同一名精明的創意工程師,想出了點子,然後用這個點子來說服德國人出讓機場,再反過來用這個點子來說服國內的有關機構,他是典型的知本家,他正在幾萬裏之遙的歐洲土地上演繹著知識經濟的經典個案。“中央政府關於扶植服務業的7號文件,證明了國家對於企業無形資產的充分重視。物流業靠的就是企業的信譽和運作能力等無形資產。”龐玉良對於國內融資的前景充滿希望,“有很多外國公司想通過股權出讓的方式來注入資金,我沒有答應,我希望和中國大公司合作。”龐玉良直觀地感受到了中國這個名詞的巨大價值,他正試圖把自己事業的溪流更加深入地融合到中國的發展大潮中去。大概在德國人看來,這無疑是一個正確的舉措,也許借助龐玉良從而更加拓寬德國航空貨運在中國市場的機會,本身就是德國人把機會給予龐玉良的題中之義。
“新聞是正在發生的曆史”,我對這句話頭次有了一種身臨其境的直觀體驗。“也許您此舉將成為現代中國民營航空史上的重要事件”,當我把那架呼嘯而至的貨機納入我的攝像頭時,我冒出了這個念頭。“我們還打算在機場附近開辦一家航空物流專業學校。現在國內有很多人想到德國留學,沒有機會,”龐玉良有些動情地說,“像我這樣出身農村的,如果不是因為讀了點書,也不會有今天。”
龐玉良,1984年畢業於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中國公民。
中國人惹誰了?(2006年12月9日 18:33:56)
12月1日,對於其他地區的人而言也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日子,但是對於柏林的居民而言,就很不一般了——原來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柏林人首次在夜間21點也可以從商店中購得自己心儀的物品了,這天柏林率先開始執行商店營業到夜間22點才關閉的規定。
中國人可能會莫名其妙:商店22點關門,有什麼值得稀奇的?在中國哪一家商店不是到22點甚至更晚才關門?要知道德意誌是一個發達國家呀,商店周六隻開到下午兩點,周日根本就不開門。此外,德國還有一個特點,可以說搬動一張桌子都要討論3天,而且很可能沒有任何結果。舉個例子,德國的幼兒園是國家資金扶助的,居民的孩子上學或者免費,或者隻需象征性地繳納0—50歐元不等的費用,長期下來,國家財政就有些吃不消,於是有小區就動議每月增加3—5歐元的收費。於是大家就開始討論,據說到現在一年多了,還是沒有結果。所以想想能延長商店夜間營業時間,在德國這個發達國家該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值得慶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