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梨兒呆愣愣的模樣,華錦輕笑,伸手在她的鼻尖上一點,“小孩子不懂,聽姐姐的便是。”
說著不待梨兒反應,便徑直走入內間,再出來時,已換了一身純白長裙,蜜桃粉素錦衫,配上發髻間的白玉梅花,也很是好看,隻是略顯素雅了些。
雖然不知道華錦為什麼執意要換裝,但梨兒也不會追問,隻要姐姐高興,她便高興。
收拾妥帖,梨兒拿了純白色貂皮件,搭在華錦的肩上,這才陪著她一起向外走去。
今年冬日雪本來就不多,道路上的積雪早被宮人們清掃幹淨,隻是路麵上有些浮冰,走起來須加倍小心,梨兒挽著華錦便小心翼翼的走在這微滑的小路上。
後院梅林,本就離碾玉軒不遠,開了窗子還能隱隱聞到空氣間的梅花香,幾日聞梅不見梅早就引得華錦想來看看了,今日也算圓了心願,華錦的心情也是極好的,走的並不著急,隻慢慢的被梨兒挽著走。
寒風輕輕吹來,伸手緊了緊披件,雖有寒意,但也舒服。
就這樣慢慢在清冷的青石地板上踱步,對於久不出門的華錦也是難得的一種享受。
走了不過小半個時辰,便隱約看家假山後麵的梅朵,鮮紅欲滴,傲雪開放。鼻翼間充斥的也是越來越濃的梅香,陣陣細風吹過,似有若無,淡淡的引人靠近。
周圍的雪早已經被人清理掉,卻獨獨留了梅林,腳下棉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吱的輕微聲響,看著這肆意開放的紅梅,聽著腳下輕輕的聲響,華錦的心豁然開朗,仿佛天地間隻有她一人。
張開雙臂,呼吸著梅花的香氣,看那朵朵紅梅,印在白雪間,晶瑩剔透,更添清麗傲骨,不知是雪襯了梅,還是梅印了雪,可真是一副天然的畫卷呢。
看見此番美景,華錦不覺又想到那個愛在梅間散步的男子,如這雪中寒梅般的一身傲骨,常常帶著看透世間般的淡淡微笑,溫文儒雅,待人親和。
梅花香自苦寒來,是怎樣的曆練才使他看透人世,可是風塵俗事,還是困擾著他,心中夙願不能得償,隻得苦苦追隨。
想到那個人,華錦不由得微微一聲歎息,不自覺地閉了雙目,感慨時間流逝,是什麼改變了梅中男子,執意強留,惹得兩兩相厭。
曾經,她也想過,如果不是先遇到青桓,她與他可能也會發生一些什麼?但是,後來,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對他,更多的是友情,如果不是他那麼多,或許,或許他們會成為好朋友,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再可能。
耳邊突然響起吱嘎吱嘎的踏雪聲,打斷了華錦的思緒,她猛然睜開雙眼,順著聲音望去,那個熟悉的身影竟然從遠處慢慢地走了過來。
沒有想到會在此處遇見,二人都愣在了當場,司徒青桓停住了腳步,隻遠遠的看著華錦,不再向前,華錦也是這樣呆愣愣的望著他,沒有出聲。
“君上。”身後的梨兒微微俯身打了招呼,也很是詫異為什麼君上不再向前。
“桓……”一個嬌媚的聲音驟然從他身後傳來,接著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個人影鑽入了司徒青桓的懷中,是花蕊娘娘。
這親昵的一幕,看的華錦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快,握著梨兒的手也微微收緊。
“姐姐也來看梅嗎?”窩在司徒青桓懷中的蕊兒看見對麵而站的華錦,笑吟吟的問道,更是又往司徒青桓的懷抱中靠近了幾分,眼神之中更是赤裸裸的挑釁。
“這不是廢話嗎?不來看梅到這裏來幹什麼?”身後的梨兒小聲地嘀咕著,一臉戒備地望著前方的花蕊娘娘。
對於梨兒的話華錦自是聽到的,她沒有理會,隻是微微一笑,眼睛沒有離開對麵的兩人。
“是,自是來這梅林觀看梅花的。”既然他不願走過來,那自己走過去好了。
華錦帶著淡淡的笑容,回答了花蕊娘娘的文化,抬腳便向司徒青桓和蕊兒的方向走去。
就這樣慢慢地走著,一直到與司徒青桓隻一步的距離華錦才停住了腳步,直直的看著司徒青桓的眼眸,卻不去俯身參拜。
蕊兒看著華錦,眉頭微微一皺,“姐姐,你還不曾參拜君上呢!”
華錦根本沒有看她,她的目光隻停留在司徒青桓的臉上。
司徒青桓低頭,眼神掃過懷中的蕊兒,冰冷的如地上的雪,怔的蕊兒連忙收聲,隻是狠狠的看著對麵的華錦。
華錦就這樣淡淡的笑著,沒有絲毫的變化,直視著司徒青桓。
須臾,輕輕抬手,停在半空,柔弱無骨的手隻可盈盈一握,動聽的聲音從口中飄出,“桓,陪我回去,可好?”
美目流轉,眼睛裏露出的全是柔情。
看著華錦停在半空的手,司徒清華似乎被收了魂,久久不能離開。
推了懷中的蕊兒,手不受控製的抬起,輕輕的覆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微涼,許是在雪中站了很久,惹得他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再抬頭看向眼前的人,雖披了貂皮披件,卻未將風帽戴上,陣陣寒風吹過,她的散發隨風飄散。
不自覺地向前跨了一步,錯過了身邊的蕊兒,伸手拉起華錦的風帽,又溫柔地將她的碎發塞入帽中。
看著眼前的司徒青桓,華錦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就在這燦爛的笑容中,司徒青桓迷失了,猛地一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瞬間,溫暖襲遍了華錦的全身,似是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氣,司徒青桓眉頭不由得鎖的更緊了,摟著華錦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幾分。
梨兒微笑地看著華錦與司徒青桓相擁,掃過蕊兒的眼神中帶著譏諷,就憑你,也能擾亂君上的心?在君上心中隻有一個人,那便是現在在他懷中的人。
蕊兒看著眼前相擁的二人,眼神中透著恨意,接觸到梨兒的眼神時,恨意微微收斂。
“走吧。”華錦在司徒青桓懷中輕輕的說道。
“君上,你是來陪臣妾賞梅的呢!”身後的蕊兒一跺腳,聲音裏麵帶了哭腔。
司徒青桓沒有回頭,梅林上空飄蕩著他冷冷的聲音,“你自己看吧,一樣的景致,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妨?她累了,我送她回去。”
司徒青桓的眼中心中哪裏還有別人的位子,滿滿全是華錦。低頭在她的青絲上一吻,擁著她慢慢的向碾玉軒的方向走去。
“年末了,辦場宮宴熱鬧熱鬧吧,這段時間太冷清了。”依偎在司徒青桓懷中的華錦輕輕的說道。
“嗯,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二人的聲音漸漸飄散,越走越遠,隻留下身後咬牙切齒的蕊兒,她說辦宮宴他便答應了,自己剛才也是求了許久,他卻不答她,最後隻換來他冷冷的一記眼光。
憑什麼,憑什麼這個女人就能得到他的青睞,憑什麼這個女人在他心目中就有這麼重要的位置。那我呢,我算什麼?隻是她的一個影子嗎?隻是她的一個替身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南宮華錦,咱們走著瞧!
兩個人的身後,射來的是蕊兒惡狠狠妒忌的目光。
恨意漸漸在蕊兒心中升起,看向華錦的眼神也是凶狠了很多,手指微微皺緊,看來上次落胎還是太輕了,早知道就應該順道將她除去就對了。
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雪地裏,待得幾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才如瘋了一般衝進梅林,恣意將滿枝的紅梅打散。
最後,筋疲力盡的她癱倒在梅林中。最後在碧清的攙扶下,才訕訕出了梅林,失落地朝著自己的留香院走去。
一路上失魂落魄,什麼都引不起她的注意,如今她腦子裏充斥著的都是司徒青桓和華錦的親熱,她心中充斥的之後滿腔的恨意。
“叩見花蕊娘娘。”叩拜的聲音引過了蕊兒的眼神,是洗衣局的宮女蘭香。
看見蘭香,蕊兒慌忙的左右往往,急忙拉了蘭香往假山後麵躲去。
“你怎麼跑這來了。”聲音中有明顯的焦急,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宮女。
“奴婢去給碎玉娘娘送衣服。”宮女輕輕指了指手中的衣衫,回道。
看見她手中的衣衫,蕊兒的麵色才稍稍消去了些戒備。
“嬸母的病怎麼樣了?”蕊兒悄悄的問道,眼神還是左右張望著。
“托娘娘的福,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蘭香答道。
“那就好好在家養著。”
“是,隻是哥哥已到娶妻的年齡,母親很是著急,哪裏能老實的在家休息。”蘭香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
聽到她的話,蕊兒眉頭不由的皺起,話中的意思已明了,要錢,從送女進宮便沒安好心,時不時的出現在自己身邊,尋著各種理由要錢,當自己是什麼?
“對了,母親還說,那東西用多了能使女子不孕,叫娘娘小心使用。”蘭香左右看看無人,輕輕的說道。
皺著眉頭,蕊兒沒有接話。
“洗衣局是個沒出息的地方,請娘娘幫忙給妹妹換個地方。”蘭香繼續說道,眼神中有著明顯的貪婪。
“你想去哪?”蕊兒問道。
“就去娘娘的留香院吧,母親說也算有個照應。”蘭香答道。
放在身邊的手微微收緊,這對狼心母女的心思蕊兒怎會不了解,留香院是君上常來的地方,要是有個機會,做了君上的女人,哪怕是個美人,沒有封位,也好過現在吧,她們心中就是這樣盤算的吧,就算不入君上的眼,跟了君上身邊的哪個侍衛,做個正妻,也是不錯的。
當初打著救助爹爹沒錢看病的旗號,騙了自己入那風塵之地,現在見了自己在宮中這般光彩,哪有不來依靠的呢。
“好,我會想辦法。”現在隻得拖住他們母女,上回麝香還是她們給進的,要是貿然拒絕,隻怕狗急跳牆會生出什麼事來呢。
別了蘭香,蕊兒徑直的朝榮華院走去,她走的有點焦急,似在趕著什麼事似的。
碾玉軒
司徒青桓攬著華錦慢慢走進屋內,屋內點著火龍,又放著炭火,很是暖和,他輕輕的幫華錦取下披件放在桌上,便靜靜的坐在桌前,低頭喝著梨兒端過的熱茶,也不說話。
華錦也是輕輕的坐在床榻上,看著司徒青桓,屋內二人都不言語,尷尬的氣氛在屋內蔓延。
“你……”
“我……”
二人同時開口,都是微微一愣,停住了要說的話,司徒青桓抬眼,看向華錦。
“用過早膳了嗎?”華錦輕聲說道,剛一出口便皺了眉頭,這個時間了,他早朝下了許久,又和花蕊娘娘一起,定是吃過的吧。
“沒有。”司徒青桓冷冷的回答,惹得華錦猛然抬頭。
眼前的男人,確實消瘦了幾分,每日半夜才來,天未亮便走,睡眠的時間那麼少,定是公事繁忙,怎能不好好吃飯呢?
“梨兒,備些早膳,我餓了。”揚聲對屋外的梨兒說道。
緩步走到桌前,坐在司徒青桓對麵,微笑著,淡淡的說:“我也沒吃,一起吧。”
不會,梨兒便端上了蓮子百合粥,配了小菜,很是清新,華錦盛一碗冒著熱氣的蓮子白合粥放在司徒青桓麵前,“吃完才能走。”
抬頭看向華錦,司徒青桓心中微微一怔,‘吃完才能走。’這句話那麼熟悉,帶著溫暖,那時自己還是翩翩少年,與公主身邊婢女華錦偷偷約會,每次她都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顧不得吃飯,自己便會用這嚴厲的口氣,‘吃完才能走。’而她聽了便會嬌羞的撇自己一眼,乖乖的吃完才有匆忙離去。
顫抖的手端起桌上的蓮子白合粥,靜靜的吃著,可是眼中滿是溫柔,心中滿是溫暖,這麼多年,她還記得那句話,怎叫司徒青桓的心中不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