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光政殿中站了許久,一直盯著那幅江山圖發呆,想到之前兩人豪情壯誌的約定,腦中渾渾噩噩。
沒多久,身邊的公公進來稟報說外麵幾個大臣求見。楚業祈回過神來,點頭讓他們進來。
十幾個個大臣走進了殿內,蕭逸和宣子都和郭將軍也在內,幾人見到殿中狼籍一片的場景,頓時愣住,良久才想起來要行禮。
那幾位參蕭如清的大臣也在其中,一見楚業祈坐在書桌前便紛紛開口要求徹查蕭如清謀反之事。
楚業祈抬眼緊盯著幾人,目光複雜難言,直到幾人再也無法承受這目光的重量,垂下了頭去,他才開了口:“誰也不準說清兒是因謀反而自盡的,一個字也不準說出去!”
幾人愕然,楚業祈卻又補充了一句:“違者殺無赦!”
眾人都趕忙下跪,連忙稱是。蕭逸已經滿頭冷汗。宣子都原先想替蕭如清分辯幾句,可是眼睛看到地上散落的證據,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從此之後,蕭如清的失蹤成了一樁懸案。
大業三年,眾臣請立王後,其中多位大臣提到郭慧月賢惠知禮,堪領後宮。提議被楚業祈壓下。次年再提,複被壓下。
郭慧月知道他還沒有放下蕭如清,心裏無比氣憤,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走一步險棋。
大業四年的秋季,月圓之夜,楚業祈在蕭如清生前所住的宮殿裏飲酒。這幾乎是這兩年他在這個時候必做的事情。因為他原本是要在這時候迎娶蕭如清的。
殿中沒有半點燭火,隻有從窗中透出的月色。楚業祈的人已經醉了,卻還固執的睜著眼睛不願睡去。殿門就在這時候打開了,一人緩緩走了進來。
他抬眼看去,朦朧之中隻看見那人的衣裳便已經驚得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口中近乎呢喃的喚著她得名字:“清兒,清兒……”
那人走近到他跟前,輕聲回答:“阿祈,是我……”
楚業祈一把將她攬進懷裏,一遍遍的喚她的名字,“清兒,清兒……為何要那麼做,為何……”
第二日,酒醒。
楚業祈赫然發現身邊躺著一個女子,再細細看去,竟是郭慧月。
他四下看了看,發現在蕭如清以前的宮殿裏,頓時麵如死灰。
楚業祈離開之後,郭慧月才睜開了眼睛,她勾著嘴角冷笑,這種手段雖然為人不齒,可是卻是最直接有效的,尤其是對注重責任的古人來說。她的手指撫摸著身下的床鋪,似笑似歎,蕭如清,你可曾想到過自己的床鋪上有一日會睡著你最心愛的男人和最好的姐妹?
三日後,東越王聖旨下,聘郭慧月為後,統領後宮。
大婚之日楚業祈滴酒未沾,掀開她的蓋頭後第一句話便問她:“你那日為何會在清兒的殿中?”
郭慧月先是一怔,接著便落下淚來,“臣妾……臣妾太過思念如清了,所以去那裏憑吊她,臣妾一直都不相信她會是謀反之人……”
楚業祈眼神微動,輕輕歎氣,“寡人也不願相信,可是證據確鑿……”
他垂眼看了看郭慧月,“王後好好休息吧。”說完便走了出去,留下了郭慧月一人。
這一晚他一人住在蕭如清的殿中,一遍遍想著以前兩人在一起的回憶,想著曾經約定好而立之前打下天下的約定。
可是追憶已經無用。
楚業祈並不是有意冷落郭慧月,他隻是還不知道該如何接受另一個女子。郭慧月卻一直本分,偶爾會背著他落淚,也叫他心有不忍。
有時候他想,郭慧月與蕭如清不同,蕭如清不會輕易在別人麵前露出軟弱的一麵,可是郭慧月卻隻是個普通柔弱的女子,自己也許對她太過苛刻了。
楚業祈不得不承認,郭慧月不是一個得力的幫手,卻是一個賢惠的妻子。
郭慧月一直隱忍著,足足隱忍了三年,大業四年她與楚業祈成婚,直到大業七年,楚業祈才終於肯踏入她的寢宮。
可惜整整三年過去她也毫無所出。
郭慧月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是自己親手害了人而遭了天譴,所以真的像當初騙蕭如清的話那般,這具身體是無法孕育後代的了。然後沒想到,到了大業十一年秋,她居然意外發現自己懷有了身孕。
而楚業祈此時已經將近而立,早已開始爭逐天下。
因為這個新生命的降臨,郭慧月和楚業祈都以為自己今後會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與從前再無瓜葛。
隻是隨著這個新生命即將來到人世,另一個生命卻在崖底瀕臨凋零。
大業十一年冬,蕭如清的傷勢越發惡化的嚴重,她蜷縮在山洞中饑寒交迫,卻已經沒有能力出去了。可是她卻清晰的記得現在的時間,她知道現在即將到大業十二年了。
整整十年就要過去了。
春風吹進山穀之時,蕭如清尚且還有些意識,她最後看了一眼人世間的景象,頹然的閉上了雙眼。最後一刻心中所想,隻有複仇一件事情。
南昭昭和十三年春,重傷的安寧兮醒了過來,於是蕭如清又再度睜開了雙眼。
這一次,她隻為複仇而生,隻是沒想到會遇上風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