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二章(1 / 3)

尚在初夏,建康城裏已經熱流洶湧,謝冉的流雲軒卻因為花草繁盛而涼意陣陣。去年他又親手在院中移栽了不少竹子,如今風過處,枝葉簌簌而響,更是叫人感受愜意。

自被革除太子舍人一職,他便過起了逍遙日子,每日隻是在院中欣賞歌舞,飲酒作樂,如今幹脆命人將竹榻搬至院中大樹蔭下,懶洋洋地倚在其上,一手端著酒盞,眯著眸子看著對麵撥弦弄箏的幾個美人。

謝子元和謝運今日特來探望他,分坐兩邊,看著他這模樣憂心忡忡。

“冉公子還有心情飲酒作樂?”謝運一臉懊悔:“早知我便不聽您的話了,得罪了丞相被貶職倒沒什麼,我心中實在有愧才是真的。丞相與我有大恩,我卻以怨報德,唉,他一定認為我與那些目光短淺的莽夫沒什麼區別了。”

謝冉仰脖飲盡杯中酒,將酒盞遞給美人,叫她再添滿,口中不屑道:“丞相也覺得我目光短淺,他以為我看不出獲利最大的是秦國。可是他難道看不出,秦國提出聯姻便是不敢貿然來犯?既然秦國在拖延時間,我們此時奪了武陵王的兵權便有時間在謝家人當中培植將領,可是他卻始終不肯下手,如今終於拖到讓武陵王答應聯姻,有了喘息之機,我們也再難得手了。”

謝子元尋思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麼:“那武陵王答應了聯姻,秦國是不是就無法拖延了?”

謝冉一怔,眼眸輕轉,口中發出一聲冷笑:“你想太多了吧。”

謝子元閉了嘴,過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勸他道:“冉公子還是去向丞相道歉吧,他對您向來諸多包容,顯然還是看重您的,隻要您肯低頭,他一定會原諒您。”

謝冉坐直身子,朝對麵幾個美人勾勾手指,幾人立即媚笑著偎了過來。他左擁右抱,笑容滿麵:“我現在挺快活的,你們都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謝子元和謝運對視一眼,隻能無言地起身離開。

池水對岸有畫師在畫他們的行宴作樂圖。謝冉推開美人走過去,奪過他的筆,遙遙指了個美人道:“你就坐那兒不要動,本公子為你作幅畫。”

美人既驚又喜,跪坐在榻邊不敢動彈,羞紅著臉看他。

謝冉跪坐席上,陽光透過斑駁樹影落在他的衣袍上,斑斑點點的亮光反襯在他那臉上,映出清朗的神氣來。他一手支額,一手作畫,輕輕鬆鬆,行雲流水,片刻便將她身後的竹榻和那一叢芍藥給勾勒了出來。

早有其他美人不樂意地繞過池水擁了過來,非要他也給自己作畫,謝冉被幾雙柔荑推得搖搖晃晃,也不應聲,隻是吃吃而笑,已是微醺之態,許久安撫了一下幾人,手下又繼續下去。

有個美人盯著紙上漸漸詳細的人物,忽然撲哧一聲笑道:“我怎麼覺得這人畫的有幾分像丞相呢?”

其他人一聽都圍過來觀看,個個撫掌而笑,聲如銀鈴輕撞,待轉頭時見到謝冉陰沉著的臉,立即噤了聲。

“滾!”

美人們驚慌失措,連忙起身離開。

謝冉斜睨一眼旁邊戰戰兢兢的畫師:“今日的事敢透露出去半個字,就要你的命。”

畫師連稱不敢。

他怒火中燒,垂眼盯著畫卷,生生折斷了筆杆。

距離他不遠的院落裏正悄悄忙碌著。

沐白領著鍾大夫進了謝殊房中,她正坐在案後發呆,身上緋色袍子奪目明豔,卻掩飾不了她眉目間的頹然,整個人不不動,白膚黑發唇若朱染,仿若一件精雕細琢的琳琅美玉。

“請公子伸手。”鍾大夫跪坐在她對麵,提醒一句。

謝殊回神,先命沐白去守好門,這才伸出手腕。

鍾大夫垂著眼簾仔細診聽,謝殊牢牢盯著他的神情,心中起起落落。

千萬不要是那個結果,千萬不要在這種時候……

鍾大夫收回手,又詢問了一些她最近出現的症狀,看了看她的臉色,淡淡道:“不是公子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