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在他對麵坐下,笑道:“這是怎麼了?今火氣很大嘛。”
“丞相這時候還能笑出來?”謝冉從袖中取出一份冊子,展開推到她眼前:“這上麵是你這段時間投出去的家資,數目龐大,已然動搖根本。今日有不下十數位族人找過我,都心懷不滿,丞相還打算繼續下去?”
謝殊合上扇子:“堂叔多慮了,這些錢投下去隻是暫時的,待得勝之後,論功行賞,謝家必然是頭功,屆時還怕收不回來嗎?”
“可是丞相如何確定此戰一定能勝?你至少要保住族人最後一點利益!”謝冉忽然回味過來,眼中露出不可思議:“難道,丞相就如此相信武陵王,即使他如今屢屢受挫?”
謝殊手指繞著扇墜,眼神落在他臉上:“堂叔似乎有些偏執了。”
“偏執的是丞相!”謝冉忽然探身過來,牢牢盯著她:“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丞相不要讓我失望。”
“機會?”謝殊失笑:“我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但你根本沒有把握。”
謝冉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緩緩坐了回去:“丞相慢走。”
“看來堂叔完了,那就好好養病吧。”謝殊起身離去,清瘦的身影很快便隱入門外的黑暗中。
謝冉一動不動坐了許久,起身走到櫃子前,取出那隻匣子,將裏麵那張藥方拿了出來。
“光福。”
光福快步走進房來:“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將這方子交給鍾大夫,就是我為丞相尋來補身的良藥。”
第二日忽然下起大雨,謝殊懶得動彈,幹脆告假不朝,一早起來就在書房裏窩著等前方戰報。
剛過早飯時間,王敬之忽然登門造訪,開口就道:“丞相快隨在下去一趟東宮。”
謝殊聽他語氣急切,又見他身上隻鬆鬆的披著一件寬袍,頭發也沒來得及束起,不禁詫異:“發生什麼事了?”
“路上在下再與您細吧。”
謝殊來不及換衣服,起身便隨他出門。
馬車一路馳往東宮,王敬之這才將事情告訴她。原來王絡秀一早臨盆,情形卻很不好,兩個時辰了孩子還沒生出來,整個東宮都亂作一團了。
“這……”謝殊自然擔憂,但這事怎麼也輪不到她一個外臣去管,“太傅,這種時候,本相不適合去東宮吧?”
“我也是這麼的,可是絡秀一定要見一見你。”王敬之歎了口氣,靠在車上看著她,忽而露出一抹苦笑:“其實我知道絡秀對丞相的心意,但我沒想到她會這般執著,危急時候還想著要見你一麵。”
謝殊抿住唇,一路無言。
王絡秀做事向來有分寸,此次卻公然要求見她,若是被太子猜疑就不好了。
好在實際情形不壞,二人到達東宮沒多久,王絡秀就生下了個女兒。孩子沒什麼事,她自己卻遭了很大罪。禦醫拉著太子了半的悄悄話,連王敬之也不知道究竟了些什麼。
太子遣退禦醫後就匆匆進去陪王絡秀了,許久後才出來,主動請謝殊進去與王絡秀相見。也不知王絡秀是如何對他的,他顯然並沒有多想。
謝殊走進去,隔著一道屏風站定。王絡秀摒退左右,虛弱地了句:“其實本宮想見丞相是懷著私心的,隻是如今生的是個女兒,有些話也就無所謂不了。”
謝殊頓時就明白了。
王絡秀到底是在深宮裏磨練過的人。她知道謝殊一直對自己有愧,這次難產有危險,若最後熬不下去,命懸一線之際苦求謝殊,一定能博得她對自己孩子將來地位的保障。但她沒能生下兒子,一切也就不用多言了。
“太子妃好好保重身體,其他的事不要太擔心了。”謝殊隻了這一句話,便告辭退了出去。
回到相府時已經黑了,謝殊走入書房,案頭已經擺好湯藥,沐白卻不在。
她坐了一會兒,思緒紛雜,一會兒想起王絡秀那無奈的語氣,一會兒又飄到了前線戰事上去,後來感到疲憊才端起藥碗。
光福想要請謝冉用晚飯,走入房中卻發現一室黑暗,還以為他不在屋裏,點亮燭火卻見他就坐在案後,嚇了一跳,而待看清眼前情形,更是吃驚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