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冬天,氣溫差不多零下20度,在那個四麵透風的破舊廠房裏,一個穿著帶補丁、露棉花的破棉服的男人蹲在地上。他抱著膀子,全身凍得瑟瑟發抖,頭發又亂又髒,上麵還有許多草莖、泥土,看起來就像個乞丐。
一開始陳舒海還以為這真的是個在工廠裏撿破爛賣錢的乞丐,不過當他們走過來,那“乞丐”轉過臉望向他的時候,他才確認了麵前這個人真的就是當初坑他的那個朋友。
陳舒海愣住了,當初公司賬上還有近50萬的資金,再加上低價賣出積壓產品的“止血錢”,總共差不多100萬,一個卷走了100萬逃跑的人怎麼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陳舒海完全想象不出。
而他那個朋友在看到陳舒海之後立刻過來跪下,並給陳舒海磕頭認錯,在認錯的同時他也把自己這幾年的遭遇說明了一下。
原來在卷走了錢逃跑之後,他一直被自己的良心所譴責,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為了麻痹自己的神經,他開始吸毒,卷走的那100萬沒過多久就被他揮霍一空,之後他開始偷東西、搶劫,結果被打斷了一條腿。
現在他身無分文,毒癮也時常發作,讓他痛不欲生,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死,不過在死之前他還想再跟陳舒海見上一麵,並且當麵跟陳舒海道歉。
陳舒海太清楚那些求死之人的眼神了,他看得出他這位“朋友”並沒有撒謊,而且那張蠟黃消瘦的臉,還有那明顯彎曲、畸形的腿都說明了這個人已經陷入了絕望。
原本還想要複仇、想要殺人的陳舒海卻在心裏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很同情麵前這個人。
當劉春光問他將要作何決定時,陳舒海回答說:“算了,他現在這樣已經得到懲罰了,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說完,陳舒海便想要離開,而劉春光卻拉住陳舒海說:“你確定要這樣決定嗎?可能你並不清楚,這世界上存在兩種人,一種是可以得到救贖的人,一種是靈魂徹底被汙染而無藥可救的人。對於那些無藥可救的人,留在這個世界上便是對世界的侵蝕,你的這個朋友明顯就是後麵這種人,難道這樣你還要讓他活著?”
陳舒海能夠聽懂劉春光的話,不過他所做的決定並沒有因為劉春光的這番話而發生任何改變。他回頭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位朋友,那位朋友也再次對陳舒海磕頭謝罪,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陳舒海歎了一口氣,然後對劉春光說:“算了,就這樣吧,老天已經幫我報仇了。”
說完,他也把自己帶來的刀丟在了廠房裏,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周之後,劉春光再次找到陳舒海,並在陳舒海的家裏上網搜索到一則新聞。就在陳舒海決定放過他那位朋友的當天晚上,那個人就殺害了一個晚歸的女人,並搶走了女人身上僅有的400元現金。
這個結果徹底讓陳舒海震驚了,而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殺死那女人的凶器正是那天他從家裏帶出去的那把菜刀——本來那把刀將要把一個惡人送進地獄,可因為陳舒海的一時心軟,這把刀竟讓一個無辜的人送了命。
在震驚之後,陳舒海的心裏便充滿了懊惱,如果當時他堅持自己最初的決定就不會有今天的慘劇發生,如果他當時仔細去想一想劉春光對他所說的話,也許事情就有會完全不同的結局。
可是現在不管他如何後悔都已經無濟於事,人已經死了,錯已經鑄成,他隻能在心裏懊悔,同時也隻能不停地斥責自己。
不過劉春光的表現卻格外的淡定,他拿出了一封信對陳舒海說:“其實那天你簽下那份協議的時候導師就知道會有今天的結局,這裏是導師要對你說的話,你看過之後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
陳舒海接過信,信紙上的字跡非常漂亮而且清晰:
人的本性究竟是善是惡?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因為人的靈魂中既有善良的一麵,也有邪惡的部分,它們永遠存在於人的靈魂之中,如影隨形。
或許你認為自己犯了個錯誤,讓邪惡得以蔓延,但你不能否認你的決定是善良的;相反,如果你堅持了最初的想法確實可以挽救一條無辜的生命,但不能否認的是你所做的事情就是惡的。
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矛盾,當你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時,結果可能是壞的,當你在做壞事時,結果有可能是好的。其實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那麼絕對,沒有那麼善惡分明,一切都在於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