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卷閣。”左銘念了一聲。
李清流以為左銘不知道,跪著解釋道:“是東市裏的藏書閣,裏頭皆是抄印的藏本,可供文士前去品讀。”
“左相起身罷。”
“朕知左相愛畫如癡,總不至於隻有一幅《屏山行旅》,既然來了,就去瞧瞧左相的心愛之物,不然不是白來了?”
左銘都這麼說了,李清流哪裏敢說個“不”字,他是聽得左銘不愛風雅之物,一個不開心撕掉的名家之作也不是一副兩幅,想到自己多年來收藏的寶貝可能也會落於同樣下場,李清流那顆心就隱隱地疼。
“是去左相書房?”左銘等不到李清流行動,出了聲提醒。
李清流這才說:“還請陛下隨老臣來。”
左銘見他看了自己一眼,眼裏頭是萬分的舍不得,差點笑了出來。這老家夥還真以為他看上了他的畫呢。
左銘朝堂屋外看了一眼,白牆黑瓦常青樹,冷冷清清寡淡十分,漠然收回了視線。
安公公注意到了左銘的視線,心裏頭不禁念叨:莫非是郡主給咱家下的套吧?
朝陽郡主府。
虞心從小竹園回了自己房裏後便換了一身衣裳,她說要素淨的,紙鷂把箱子翻了個底朝天才找著一套衣裳。
煙蔥綠對襟棉襖,鵝黃綢布裙,裙擺處繡了一枝紅梅,繞了有大半圈,紙鷂都能想到虞心著它行路時該是多惹眼的風景。
紙鷂覺得這套衣裳好看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虞心為什麼將這套衣裳壓箱底了,還是那麼多鮮豔奪目的紅色衣裳中唯一一套素淨的。
可能是有些什麼緣由吧。
虞心覺得衣裳看著眼熟,卻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套衣裳,但是知道衣裳是自己的就成,要她穿別人的她更寧願穿著裏衣等著人從外頭將衣裳買回來呢。
“哪兒找的?”虞心問紙鷂,她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讓紙鷂去找素淨的衣裳來,說不定之前左銘有心血來潮賞她些素淨衣裳她沒在意給漏掉了呢,沒想到還真有。
“回郡主的話,是在箱子最底下找到的。”紙鷂實話實說。
虞心便沒了話。
紙鷂和另外兩個丫鬟伺候虞心更衣,虞心站在比她還高的銅鏡前,紙鷂能借著銅鏡偷偷看虞心,她覺得郡主不像郡主了,不懲罰她不像郡主,放過何公子不像郡主,現在穿這身淡雅裙裝也不像郡主,紙鷂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沒認識過郡主。
雖然在虞心身前伺候不久,紙鷂卻以為虞心雖然非良善之輩,人卻是簡單的,高興的時候會打賞下人,不高興地時候折磨小竹園的公子,每天穿著樣式不同但無一列外都是鮮豔奪目的紅衣,人比花豔。
現在卻不一樣了。
“你在看我。”虞心看著銅鏡中的紙鷂。
三個丫鬟的動作隨著虞心的說話聲都頓在了那裏,膽小的那個已經開始發抖,虞心看在眼裏覺得煩,便對紙鷂說:“她不用在本郡主跟前伺候了,你來安排。”
又是因為我?
紙鷂木木地應了,想起了一頭撞柱的鵲喜,恍惚間看見眼前呂襖黃裙的郡主和一身紅賞的郡主重合在了一起,朝陽郡主還是朝陽郡主。
虞心自己動手將身前盤扣係好,扭著身子在鏡前擺弄,抿著嘴不太滿意的樣子,最後拔了頭上的金釵,去取了一支羊脂玉蘭花簪遞給了紙鷂,紙鷂會意,給虞心重梳了頭發。
等紙鷂將頭發梳好,虞心再在鏡子前照了一番,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來,美好似陽春三月裏從雲頭投下來的日光,丫鬟們從沒見過這樣溫柔、嫻雅的郡主,都看得呆了。
“是不是不像我了?”
紙鷂聽得心裏一跳,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虞心這是在同她說,收了心小心地回道:“奴婢這是第一次見郡主這樣的打扮,很好看呢。”她還以為郡主看透了她在想什麼呢。
“沒變化麼?”虞心鍥而不舍。
紙鷂不明白虞心在想些什麼,便實說道:“郡主看著似乎柔弱了些。”
“柔弱?”虞心皺了眉頭。
紙鷂被她的神態嚇到,以為自己說錯了。
“那就柔弱吧,也差不多就這樣。”虞心自言自語地說。
紙鷂看著虞心心裏頭複雜萬分,她覺得郡主似乎比之前更加難伺候了,也不知自己今後會是如何。
都說她這次因禍得福,可她總記得娘親那句“禍福相倚”。
“紙鷂,今日過後你去雲裳布莊多置辦幾套衣裳,都做素淨的。”
“之前的衣裳要收起來麼?”
“收起來作甚,不用管太多,你聽話就是。”
虞心一言對紙鷂來說如醍醐灌頂,是啊,她管那麼多什麼,隻要聽郡主的話可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