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著鏡片-起眼,發現她白袍的口袋上繡著幾個字--徐蕾蕾。
他牢牢地把她囂張的賊笑、卑鄙的哄勸、惡劣的手段,還有她的名字記在心上。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待他走出診所後,一定找人填平這幢房子!
她涼涼地拿起他背上的玻璃罐,看著上頭一圈又一圈的瘀血痕,喜悅的笑容逐漸在臉上擴大。
「要向蘋果日報投訴我,是嗎?」她傾身笑得甜滋滋,嬌聲問道。
「-、-想幹麼?」荊爾勳一臉防備。幾次對陣下來,他已略知她的性子--她的笑容要是愈甜美,心思就會愈加邪惡。
「你想向健保局揭發我的惡形劣狀?那要不要再找立法委員外加開場記者會,向大眾及媒體哭訴喊冤啊?」她伸手拿起一排銀針。
亮晃晃的銀針閃過他的眼前,他驚覺不對勁想起身逃跑時,脖子後方已被一股蠻力按壓住。
蕾蕾快狠準地往他的肩井、肩-、肩-、肩貞和陽陵泉……等穴道各紮一針,猛地,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覺傳遍他的背脊,阻去他的行動。
「啊……」他毫無預警地低吼出聲。「-在做什麼?」
「針灸,如果不想留下後遺症的話,就乖乖躺在這裏不要動,等時間到了,我會把針拔掉。」
「-、-這個惡魔!」他厲聲指控她的劣行,原本肩膀就已經夠痛了,再經過她的「摧殘」,這回就算不殘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又是痛、又是燙,再加上現在這種酸酸麻麻的刺痛感,讓荊爾勳舍棄男性尊嚴和紳士風度,惡狠狠地瞪視著她。
她涼涼地蹲下身,凝睇著他抽搐的嘴角。「很難受是不是?那以後還要不要再來我們診所啊?」
「-有病!」她臉上的燦爛笑容顯得格外刺眼,他恨恨地別過臉去。
等出了診所,他一定要出動「卓爾電通」的法律顧問團,告到她身敗名裂、負債累累!
蕾蕾閑適地蹺著二郎腿打掌上型電玩,而荊爾勳則癱在病床上,等待拔針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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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療室裏的徐聲彪看完早上的病患之後,納悶著蕾蕾怎麼會推拿這麼久,遂站起身來,走進推拿室,不料一接近就聽到一陣淒涼悲切的低吼聲傳來,嚇得他趕緊掀開門廉一看,隻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裸著上半身,俯臥在床上。
古銅色的結實背部上,多了好幾道觸目驚心的瘀血痕跡、拔罐的紅印,肩膀上甚至還紮著數根銀針……
銀針?!
「徐、蕾、蕾--」徐聲彪怒眼圓瞠,聲若洪鍾,嚇得蕾蕾縮了一下肩膀,手上的電動玩具也掉落在地上。
「我跟-說過多少次,-還沒考上中醫師,不能做針灸!針灸是屬於侵入性醫療行為,要有醫生執照才可以執行!」徐聲彪全身蓄滿一股怒氣,恨不得一掌劈死這個不肖女。
「既然我不是中醫師,那就不要把我留在診所裏,讓我出去外麵工作啊!」蕾蕾機靈地閃到荊爾勳的病榻前,躲避父親的怒火。
「-這個丫頭,竟然把病人弄成這副德行,我們徐家百年清譽遲早會毀在-的手上!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生出-這個不肖女!」徐聲彪氣得顧不得顏麵,破口大罵。
徐聲彪要教訓女兒他沒意見;徐蕾蕾要和自家老爸耍嘴皮他也不反對,但……可不可以先解決他背上的銀針
「徐醫生……」荊爾勳裸著上半身,身上又挨著針,夾在兩人的怒氣中,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誰教你要一直逼我去考學士後中醫嘛!我都說了自己對中醫沒興趣,我要當科技新貴,要一展長才,要不然我大學四年的資訊管理係是念假的嗎?」她一股腦兒地發泄鬱積已久的怒氣。
「等一下,誰來替我看病……」荊爾勳試著舉起手吸引他們的注意,無奈肩膀太疼,連抬手都有點困難,氣弱的求救聲頓時掩沒在兩頭失控發怒對吼的猛獅中。
「當什麼科技碗-!難道-要像這名老兄痛到頸肩發炎、身體半殘、氣虛體弱,脾肺腎整組歹了了才高興嗎?」徐聲彪霸氣十足地拍著桌麵,指著病榻上活生生的「例子」。
荊爾勳咬著牙,掄著拳頭。就算他身體即將半殘,但是他還是有男性的尊嚴和病人的隱私,怎麼可以假藉教訓女兒之名,行人身攻擊之實!
他忍著手臂的疼痛,舉手抗議--但,沒人理會他。
「反正說到底,我就是不想繼承這間診所啦!強摘的果子不會甜,你強硬留我在這裏隻會徒增我的困擾,破壞我們二十三年的父女之情!」蕾蕾絕不妥協,打出親情牌的旗幟。
徐聲彪-眼審視蕾蕾,眼裏迸出殺氣--竟敢威脅我!
「誰來替我拔背上的銀針啊--」荊爾勳失控地暴吼出聲。
倏地,他的吼叫聲令徐聲彪的理智回籠,連忙向他致歉。
「都是我教女無方,沒關係,時辰剛剛好,我替你把銀針取出。」徐聲彪連忙彎下腰,開始動手取出他背上的銀針。
而蕾蕾則趁著父親忙碌之際,繞過床榻,脫下素色的工作袍擲在衣架上,一溜煙地奔出診所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跨上機車,呼嘯騎過熱鬧的街巷。
「這穴道都紮得剛剛好,蕾蕾聰穎睿智、膽大心細,真是不可多得的從醫人才,可惜她對中醫沒興趣……」徐聲彪搖著頭歎息道,一一將針收入袋中。
荊爾勳艱難地撐起上身,下床走到更衣室,從鏡中看到自己背上的瘀血痕跡時,駭然地發出低吼聲。
「我的背--」他顧不得優雅形象,裸著上半身奔出更衣室,質問著徐聲彪。「我的背怎麼全都是瘀血?你們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徐聲彪尷尬地幹咳幾聲。「你的肩部肌肉過度勞累,導致其氣血凝塞,剛剛她利用各種療程讓你的身體局部出現充血或鬱血,進而達到活血的功效,調整血液循環,促進新陳代謝。不礙事,休息三五日即可痊愈。」
徐聲彪模糊焦點,努力挽救被蕾蕾搞砸的百年名醫招牌。
荊爾勳眼眶暗沈,目光含怒,悶著一肚子委屈重新套回休閑襯衫。原本隻是頸肩酸痛,現在連舉手穿衣都顯得有些困難!
「荊先生,為了彌補小女對你所做的冒失行為,我自願負擔你的醫療費,並且附上『名人中醫診所』半年免收掛號費的貴賓卡,外加一年份的經絡推拿。」徐聲彪放下身段,涎著老臉致歉。
徐聲彪在心裏低咒著,蕾蕾這個死丫頭要是敢回來,他一定會打斷她的狗腿,讓她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看她還有什麼本事去當科技碗-!
「不用了!」荊爾勳連忙拒絕,踏出推拿室後,從口袋裏掏出幾百塊診療費放在桌上。
「荊先生,我都說了不收你錢了!你星期五記得要回診啊……還有這個貴賓卡--」徐聲彪力挽狂瀾,仍然阻止不了荊爾勳飛快離去的步伐。
荊爾勳咬著牙,忍著疼痛,僵直著上半身,奔出診所後,馬上跳上計程車離去,完全不理會徐聲彪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