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明星稀的夜晚。荊爾勳剛從研發室回到自己的家中後,直接就走進浴室梳洗一番,然後光裸著身軀罩著一件白色的浴袍走至客廳,發梢還滴著水珠。
他拿著毛巾拭著濕漉漉的發梢,幹爽清雅的洗發精味道沁入他的鼻端。
入秋的微風帶著淡淡的涼意,四十坪的單身公寓裏顯得格外清冷。
之前,為了測試PDA的穩定性,他常常在研發室裏待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習慣了熬夜的感覺。如今,大事抵定,一切都上了軌道,夜晚這平白多出的一段時光竟讓他覺得寂寞。
牆上的時針指著十二點,一抹嬌俏的身影閃過他的腦海,令他回憶起白天與徐蕾蕾對話的片段。
她活潑刁鑽的模樣令他的嘴角揚起笑意。
怎麼會有女生可以「皮」得這麼可愛呢?一會兒逗趣得令人捧腹大笑;下一秒卻又刁蠻機靈到令人咬牙切齒。
她的活潑,她的嬌蠻、她的笑容,就這樣理直氣壯地撞進他的心扉,讓他忍不住想逗弄她。
從高中到研究所,一直到畢業後進入研發部工作,他長期處在陽盛陰衰的雄性團體裏打滾,雖然認識的異性不少,但大多數都嫻雅文靜,很少有像她這麼活潑好動的,她讓他覺得特別、與眾不同。
徐蕾蕾,徐蕾蕾……他看著從人事部拿出來的員工資料表,嘴邊喃喃自囈著她的姓名。人如其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恣意露出燦爛的笑顏。
突然,他玩心大起地拿起手機,按下一串數字--
蕾蕾躺在軟蓬蓬的被窩裏酣睡著,美夢正甜,她正夢見自己一身華服,站在空曠的小巨蛋廣場裏,倏地,四周一暗,一盞燦亮的燈光打在舞台上,韓國超級偶像Rain正撕裂他的上衣,露出壘結的胸膛,賣力熱舞著。
「安可……」她喃喃夢囈。
驀地,一串刺耳的鈴聲將她從夢中吵醒,她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枕心裏,伸出小手摸著床頭櫃上的手機。
「喂--」她低柔的嗓音含著濃濃的睡意。
『-在幹麼?』在電話另一端的荊爾勳顯得精神百倍。
「睡、覺……」她閉上愛困的眼,敷衍道。
『喔。』荊爾勳斜躺在沙發上。
和白天劍拔弩張的氣勢不同,她帶著睡意的聲音軟綿綿的,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就像香香甜甜的棉花糖,讓他忍不住想多聽聽她的聲音。
她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的名字,一發現是荊爾勳後,懶得和他瞎纏,急忙想打發他。
「這位老兄,不……老板,你找我有什麼事?」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小助理工程師,公司應該沒發生十萬火急到要把她從被窩裏挖出來的事吧?
『陪我聊天。』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什麼?!她的瞌睡蟲被他的來電理由給震跑了泰半。「老板,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淩晨十二點,十、二、點!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進入夢鄉了,而我--很、想、睡、覺!」
『唉,我突然覺得我好孤單……』荊爾勳仗恃隔著空間的距離,嘴角勾起壞壞的邪笑,但不忘顯現出可憐兮兮的口吻。
「如果你情感受挫,覺得人生無望,可以撥打生命線2505--9595(我領悟--救我救我),我相信裏麵的社工人員會很願意伸出援手的。」
「但我覺得我好空虛、好寂寞,那種感覺不是生命線的社工人員可以解決的……』荊爾勳語氣落寞,但情緒亢奮。
「如果你是肉體空虛,想找個人發泄內在的欲望,可以打0204-520-520(0204--我愛你--我愛你),那些小姐們會很樂意替你解決不管是生理上或肉體上的空虛。」
『我失眠睡不著……』
「那就吞兩顆安眠藥,包你一覺到天亮。」如果,他想吞一整瓶也無所謂,她會大發慈悲地替他叫救護車!
「不行,我不想依賴藥物,那有違身體健康。」他繼續和她耍嘴皮,消磨著漫漫長夜。
「那你去泡杯熱牛奶,聽一些輕音樂,醞釀睡眠的情緒。」她壓抑住滿腹怨氣,給予中肯的建議。
『我家沒有熱牛奶,而且我也不喜歡聽音樂。」他起身,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搖晃著暗紅色的液體。
蕾蕾哀怨地起身坐在床榻上,將棉被罩在頭頂上,無奈地在心裏暗罵道:你失眠關我什麼事啊!
「那你想怎麼樣?」
『不如-來唱首催眠曲,紆解我的壓力。』他很懂得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蕾蕾的痛苦上。
她轉頭看了床頭櫃上的鬧鍾一眼,寶貴的睡眠時間正一點一滴地流逝……
「我五音少四音,不會唱歌。」她懶得和他閑扯淡,一心隻想掛電話。
『但是我失眠真的好難過……長夜漫漫,不如-說一個枕邊故事,替我醞釀一下睡眠的情緒吧!』
荊爾勳舒懶地躺在沙發上,輕啜著上好的紅酒,醇香的酒液穿過他的喉嚨,直達他的胃部,讓他渾身輕暖。
「我不要,我要睡覺啦--」
荊爾勳搶白,打斷她的話。『如果,-說一個可以讓我睡覺的故事,那麼我就會覺得開心,這樣就可以抵掉一件事,-就隻剩下欠我九十九件事了。』
蕾蕾無奈地在床上打滾著,發出痛苦的哀號聲。
「我真的很想睡覺,而且我明天一早還要打很多報表,你可不可以饒了我?我明天再幫你講故事……」
她愈是哀求,他愈是不肯妥協,體內使壞的因子蠢蠢欲動。
『也許明天就沒有這種可以討好我的機會了……』他狡猾地故作無辜,內心卻賊笑著寂寞的夜終於有人陪他一起失眠了。
蕾蕾放棄掙紮,噘著紅唇,墊高枕頭,打算隨意編個故事唬哢他。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懶懶地打了個大嗬欠,和腦子裏的瞌睡蟲展開一場頑強的拉鋸戰。
『到底是多久以前?』他打斷她的話。
「多久以前有什麼關係嗎?年代會影響故事的發展性嗎?你又不是曆史學家也不是考古學者,知道那麼清楚對你的人生有幫助嗎?啊?」她失控地暴吼出聲,對他找碴的態度大發雷霆。
『因為我是學理工的,數理邏輯觀念較強,所以不知不覺就會考問得比較清楚。』他放柔音量,無辜地澄清著。
蕾蕾感覺他似有悔意,登時心軟,不想跟他計較太多,隻想盡早打發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座森林裏,有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獅子正在漫步--」
『是非洲大單原還是澳洲的森林呢?』他再度插嘴,惹惱了蕾蕾。
「如果你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知道得那麼詳細的話,不如打開電視看動物星球頻道,不必來聽什麼枕邊故事了!」她惱怒得眼角差點噴出火來。
荊爾勳將手機拿開,與耳朵保持一段距離,待她怒吼完畢後才又接聽。
『-說話這麼大聲,會破壞我好不容易培養好的睡眠氣氛。』他狀似困擾地抱怨著。
蕾蕾深吸口氣,含怒的語氣硬生生轉變成嬌柔的口吻,宛如0204女郎般柔和順耳。
「這樣的語氣可以嗎?我們可以繼續這個故事了嗎?」她齜牙咧嘴,明顯轉得十分生硬。「這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獅子漫步在森林裏,結果不小心踩到了烏龜的蛋……」
『嗯……』她軟綿綿的語調傳進他的耳膜,就像打翻了的糖罐般,讓他頓感甜上眉梢。
他喜歡聽她說話的聲音,嬌嬌軟軟的,還帶了點童音,就像在輕啜--杯香醇甜膩的奶茶似的。
她輕柔的聲線沿著電話線傳進他的耳膜裏,彷佛她就在他的身畔,為他驅走了深夜的冷寂,令他覺得溫暖。
「然後,獅子非常慌張,內心充滿了罪惡感,又怕被烏龜逮個正著……」蕾蕾愈說愈鬱卒,伸伸懶腰,煩躁不已。
『等一下,獅子既然是森林裏的萬獸之王,為什麼會慌張呢?』荊雨勳壞壞地打斷她的話。
蕾蕾一把怒火已經在胸口燃燒了,登時忍不住噴火的衝動,指桑罵槐地指責起他無理取鬧的態度。
「因為-是一隻有羞恥心的獅子,絕不會像某人一樣,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而且-對於自己做錯事會反省,懂得禮、義、廉、恥四個大字怎麼寫!」她霍然從床榻上翻起身來,數落起他的惡形惡狀。
『是的,我會回到床上好好反省我的過錯。』他憋著笑,放下酒杯,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