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蓮說:“翠珠,先莫講我糊塗。快告訴我,你是怎麼曉得的?”
翠珠向劉金蓮訴說起原委:“今天下午,太太和我到怡和綢莊去選衣料。老板娘告訴太太,這幾天,鎮上到處都在傳說,你在那天晚上見著了麻大喜的老娘,你讓龍兒認了奶奶。”
翠珠帶來的消息,讓劉金蓮感到突然,也感到事態的嚴重。她喃喃地說:“又是那些不得好死的在嚼舌頭,這真是太無聊了!”
“嗨!街上的那些爛嘴巴,你又不是不曉得。”翠珠氣憤地說。
“好翠珠,多謝你!”劉金蓮對翠珠充滿著感激。她說:“你說得對,我太糊塗了,真不該見那個老太婆,讓人抓住了把柄。今天,龍兒又把我和老太婆見麵的事,全都同複禮說了。他肯定是一肚子的氣,這時候還沒見他回,今夜隻怕是不會回來了。事情弄成了這樣,我真不知道怎麼向他交待。要是公公、婆婆為這事生了氣,那就更慘了。翠珠,你說我該怎麼辦?”
翠珠說:“眼下,老爺、太太對你的印象都是很好的。他們那天晚上見你和少爺同去同回,不相信你會和麻家老太婆說話,更不相信你讓龍兒認奶奶。太太說,你是犯了‘指背煞’,逗小人的口舌。還說要請老司來為你打點。”
“可我真的是見到那個老太婆了呀!”劉金蓮說。
“差錯就出在這裏。依我看你不如幹脆去公婆那裏認個錯,說是看花燈的時候遇上了那個老太婆,原來你們就認得,也不過是打了個招呼,萬沒想到會招惹出了那麼多的非議,給張家人丟了麵子。你自己去認賬,聽憑發落,想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翠珠為劉金蓮想出了這樣的主意。
劉金蓮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丫頭,一時間變得這麼主意清楚起來。
這夜,張複禮果真沒回家。他從望江樓出來,乘著酒興在街上轉悠,走來走去,到了自家的油榨坊。三九天油榨坊停工。隻有一個叫九佬的油匠在守廠。榨坊的偏屋裏,九佬正坐在火塘邊烤火。見張複禮來到,九佬便開口稟報春季開榨的準備情況。張複禮卻說:“九師傅,我們今天不講榨油,隻講喝酒。”
這九佬,人們常稱他為“酒”佬,是有名的酒桶。見東家來找他喝酒,不由得喜上眉梢。他指著壁上掛著的一排酒葫蘆說:“少老板,你看,這裏麵都是包穀燒,就是沒有下酒菜。”
張複禮說:“下酒菜容易得很。你說,什麼樣的菜下酒好,你就去買什麼樣的菜來,今晚我們喝酒!”
九佬說:“要說下酒菜,要數辰州城出的‘曬欄’。”
“那你就去買曬欄,我做東。”張複禮說。
張複禮和九佬坐吃著曬欄,喝著酒。壁上的葫蘆,摘下了一個又一個。九佬越喝越來事,張複禮卻喝醉了。張複禮覺得好痛快。他什麼也不想了,一點兒煩惱也沒有了。九佬要送他回家,他不肯,就在油榨坊裏和九佬抵足而眠。
吃過早飯,龍兒讀書是由翠珠去送的。劉金蓮按照翠珠的主意,去到了公婆所住的上房。公婆二人在那裏烤著炭盆火。手拿水煙袋的張恒泰,見劉金蓮站在門口,問道:“金蓮,你有事?”
“想找爹娘說點事。”劉金蓮低著頭說。
張王氏說:“進來!外麵站著冷,進來烤火。”
劉金蓮說:“爹!娘!金蓮給二老添麻煩了。”
張恒泰想到,一定是翠珠找兒媳說過了。他說:“你是說外頭那些傳言吧!讓他們去說好了。那天晚上,你和禮兒一起出去,一起回來,我們都親眼看見了的。你怎麼會單獨見那麻家老太婆?!純屬是胡說八道嘛!”
“不!我見著她了,還和她說了話。”劉金蓮說。
劉金蓮的話,使她的公公、婆婆吃驚不小。張恒泰不相信,搖著頭,眨巴著眼睛說:“不可能吧!”
劉金蓮說:“上街沒多久,複禮就和我們娘兒倆走散了。我和龍兒看跳燈時,遇到了她。我們原來相識,也就和她打了個招呼。沒說幾句話,龍兒就看見了複禮走了過來。我們跟著就一起回來了。前後沒得一鍋煙的功夫,沒想到會惹出那麼多的麻煩。給家裏丟了麵子,讓爹娘為了難,想起來真後悔。”
張恒泰夫婦認真地聽著兒媳的陳述。張恒泰吸著水煙,煙袋裏傳出“嘩嘩”的水響聲。他將吸進去的煙從鼻孔裏噴出,不無氣憤地連聲說:“好事之徒!好事之徒啊!這麼一會兒,你就讓他們給抓住把柄了!”
張王氏說:“金蓮,這些年你怎麼總是逗小人的口舌?好生生的人是不會這樣的。想必你是犯了‘指背煞’。有人要說,你不能堵住他的嘴巴。沒法子,就隻有讓他去說好了。我和你公公已經商量好,選個日子,去把龍家堖的老司龍法勝請來給你‘退煞’。老司打理過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