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是人是鬼?”麻大喜的聲音是顫抖的。
“你是哪個?”反問的聲音,渾厚而低沉。
麻大喜聽了出來,回話的人就是石老黑。他迎上去問道:“你可是老黑?”
“我是老黑,你是哪個?”
“我是麻大喜,麻家寨的大喜呀!”
“大喜?!”石老黑也迎了上去,一雙粗壯的雙手,扳著麻大喜的肩頭。他問道:“你不是去了貴州嗎?這大的雨,你來這裏做哪樣?”
麻大喜昂著頭回答:“我從貴州回來,落大雨,回不去了,來找你。”
“走!快到屋裏去!”說著,石老黑引麻大喜背著燈光的方向走。
麻大喜問:“怎麼?你的屋裏不是在亮著燈那裏嗎?”
石老黑說:“不!我的新屋不在那裏。趕快跟著我走,你還淋著雨哩!”
大雨,依然在下過不停。麻大喜在石老黑的帶領下,來到了他的新屋。屋裏靜悄悄的,隻有那火塘屋裏一根大柴蔸燃著火。火光映照到堂屋。麻大喜一眼就看見堂屋的一側安著梅山壇,供著當年他雕作的倒立張五郎神像。當麻大喜回過頭來時,憑借著柴蔸發出的火光,發現了石老黑塗著一臉的鍋墨黑。他心裏打個轉立刻便明白了一切。這位夥計哥,如今也幹起了“吊羊”的勾當。那亮著燈光的老屋裏,顯然是關著“羊牯”。
石老黑見麻大喜發現自己臉上塗著鍋墨黑,不自在地對麻大喜說:“嘻嘻!初次上路,沒想到遇著你。先去洗個澡吧!洗完澡我再慢慢同你細講。”
石老黑從火塘上架著的鼎罐裏,給麻大喜倒了一提桶熱水,又去給拿來了幹爽的衣褲。他說:“婆娘不在屋,伢兒們都睡了,你就在堂屋洗吧!”
麻大喜洗澡過後,回到火塘屋時,他看見石老黑塗著鍋墨黑的臉,已經洗幹淨了。火塘裏加了柴火,火燒得更旺了。麻大喜開始在火塘上烤起衣服來。
石老黑在火塘邊吸著煙,烤著火,一言不發。他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幹這“吊羊”的勾當,就遇著了昔日的好友。他更沒想到的是,他吊來的“羊婆”,竟然是好友當初的情人。大喜就是因為這婦人,才拋棄父母遠走他鄉的。他在琢磨著:要不要如實對麻大喜說那婦人事情?要不要讓那婦人在這裏同麻大喜見上一麵?他幾番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麻大喜見石老黑欲言又止的樣子,以為是他因為當了盜匪,不便啟齒。其實,這樣的事情在鐵門檻是見怪不怪的。
“怎麼回事?你讓嫂子在那裏看守‘羊牯’?!”為了打破僵局,麻大喜這樣問道。其實,他從來沒見到過石老黑的婆娘。
“不是‘羊牯’,是隻‘羊婆’,才讓她在那裏看著。”石老黑回答。
麻大喜問道:“啊!是‘羊婆’?!哪裏的‘羊婆’?肥不肥?”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石老黑覺得不說已經不行了。他栽下了腦殼,極不自在地說:“這隻‘羊婆’你認得。”
聽了石老黑的話,麻大喜立刻便想到劉金蓮。“吊羊”的盜匪,如果吊到了劉金蓮,確實是一隻“肥羊婆”。他又立刻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劉金蓮跑到鐵門檻當‘羊婆’,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我認得?!我認得的婦人多著呢!你講到底是哪個?”麻大喜急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