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兒呀!老伯我有句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講不當講,龍伯你自己最清楚。”
“好吧!不管當講不當講,看在你爹和我多年的交情上,我還是要講。寶兒想你的玉鳳妹妹,得了相思病,就把玉鳳嫁給他嘛!來個親上加親,又有哪樣不好?何苦硬要逼著寶兒,到處去尋那門子的身身身身迷藥。聽說如今又去了梵淨山。一個伢兒去那麼遠的地方,真叫人不放心啊!”
“……”怎麼會有這樣事情?!張鈺龍愣住了。
龍永久見張鈺龍沒應聲,更加不依不饒:“嗨!既然去了,那就讓他去吧!他去找的人,反正是你媽媽的老熟人。那人是個雕花木匠,叫做麻大喜,你媽媽房裏的雕花家具,就是他花了三年工夫做成的。好多的人都講,這個麻大喜有祖傳的身身身身迷藥,到底有沒有?靈驗不靈驗?你媽媽想必是最清楚的。”
張鈺龍一頭的霧水。這陰陽怪氣的龍永久,為哪樣纏著他不放,喋喋不休地跟他講這些呢?既然母親那套精美無比的嫁妝,就是出自那人之手,怎麼這麼多年,母親從來沒有提起這個雕花木匠,提起他有祖傳的身身身身迷藥呢?那天,寶兒在窨子屋門外吵冤枉,說是放了鳳兒的身身身身迷藥,母親卻像是對身身身身迷藥渾然不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龍永久一肚子壞水,生起門徑,重提舊事,一定有他的目的。唆起寶兒去梵淨山找那人討要身身身身迷藥,說不定就是他的餿主意。
張家窨子裏,石榴在向婆媳二人稟報她在街上聽到的傳聞:“太太!少奶奶!街上的人到處在說,寶少爺悄悄兒一個人去了梵淨山。”
劉金蓮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印蕙嬌,把婆婆的神態看在了眼裏。她正想製止石榴說話,那丫頭卻快言快語說開了:“大家都在講,寶兒是去找一個雕菩薩的雕匠,那雕匠有祖傳的身身身身迷藥,那種鬼藥靈得很哩!”
印蕙嬌覺得不妙,趕緊說:“曉得了。這裏沒你的事,去吧!”
劉金蓮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剛才兒媳對石榴說話的神態,表明她對婆婆的過去,對矮子雕匠,對身身身身迷藥,是有所了解的。所幸的是識大體的兒媳在有意替她掖著,不把這層紙捅破,讓婆婆的麵子得以保全。
“我有點兒累,想去憩息了。”劉金蓮說。
“您還沒吃晌午飯哩!”
“沒口味,不想吃。”
這時候,張鈺龍也回到了家裏,報告他剛才在街上聽到的最新消息:
“娘,寶兒又在發寶氣,去了梵淨山。”
“娘曉得了。她有點累,讓她去歇著吧!”印蕙嬌不想丈夫繼續往下說。
劉金蓮也害怕聽兒子往下說。說起寶兒去梵淨山,必然要說到麻大喜,說到身身身身迷藥。那是她最不願意聽到的話。可就在她正要抽腳回房時,張鈺龍又說話了,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今天真悖時,碰上龍永久那塊滾刀肉,硬是纏著我不放,絮絮叨叨講了大半天。”
印蕙嬌立刻接腔:“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的嘴巴講不出好話。娘,您莫管這些事,去歇著吧!”
劉金蓮拖著腳步走了,卻在廊簷的拐角處,又停了下來,她想聽聽那龍永久到底跟鈺龍究竟講了些哪樣。
兒子壓低嗓門對兒媳說:“龍永久說,寶兒這次去梵淨山,是要找一個叫麻大喜的雕匠討要身身身身迷藥。他還說,娘房裏的那套家具,就是這個雕匠花了三年工夫打的,雕匠和娘熟識得很。還說身身身身迷藥到底有沒有,靈不靈,娘是最清楚的……”
“你這個人也真是,怎麼聽他胡說八道。記住,以後在娘的麵前,千萬不要再提‘身身身身迷藥’這四個字……”這是兒媳在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
劉金蓮靠著板壁,仔細聽著。此後,倆公婆的聲音很小,她聽不清。這時,一種莫名的悲哀,湧上了她的心頭。她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兩眼直冒金花,險些兒暈倒在地上。她好不容易才把心神隱住,步履蹣跚地回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