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許強早已沒了力氣,他隻隱隱約約聽到陳東傑叫他的聲音,還有江欣然的哭喊聲,這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有點兒縹緲與虛無,就像孩童時在家鄉的田野裏,遠遠地聽到了母親在呼叫著他的小名。哦,真的是他的媽媽在喊他回家。他向他的媽媽奔去,卻找不到鞋子,看到了童年的小夥伴在田野裏捉螞蚱,他想去好像動不了身。媽媽還在叫他,聲音隱隱約約的,從田野裏傳來,好像變成了警笛聲音,也很遙遠,也很縹緲與虛無,他不知道是在電視裏,還是在現實中?他還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地麵上卷了過來,仿佛滾雷從他的身上掠過,傳到了極遠極遠的地方。他感覺很疲乏,他很想就這樣靜靜地躺一會兒,好好休息休息,他實在太累了,太疲倦了。
漸漸地,他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短的時間,也許一個世紀,他又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叫聲,是媽媽的叫聲。漸漸的,那聲音清晰了,才聽清是低低的哭泣聲,他睜開了眼,滿目都是耀眼的白色,他又睜了一下眼,才看清坐在旁邊的江欣然,正握著他的手,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說:“許強,你醒了?”仿佛就在夢裏,許強點了點,輕輕說:“欣然,我怎麼在這裏?”江欣然高興地說:“許強,你終於醒了,你在醫院裏。”
許強剛想坐起來,一動身感到渾身疼。江欣然馬上製止他說:“你別動,現在正在輸液。”這一疼,他徹底醒了,這才想起他是怎麼受傷的,便問:“這是什麼時候了?”江欣然說:“大概五點多了,天都快亮了。”
許強突然想起了公司的全部家當都裝在了貨車上,那可是他的命,急忙問:“我們的東西呢?裝在貨車的東西呢?”
江欣然說:“你放心好了,沒有損失,全部又搬回公司了,有張濤守著。”他這才長歎了一聲說:“東傑呢?他有沒有受傷?”江欣然這才告訴他,就在他生命攸關的時候,110及時趕到了,才製止了這場惡性事故的蔓延。110的同誌看他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樣子,馬上打了120急救中心的電話,然後才做出決定,一切以救人為主,醫療費由竇海濤全部承擔。貨車上的貨物統統放回原處,不得再搬運。110帶走了竇海濤和他手下的幾個打手,並讓陳東傑到他們那裏去作筆錄。現場處理完畢,正好120救護車趕到,江欣然就隨大夫一起把他送到了醫院。
經過江欣然的敘說,許強這才感到有些後怕,要是110的同誌遲來一會兒,他現在有沒有命還很難說。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動了動了手腳,雖然有些疼痛,還是有知覺,他這才放下心來,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沒想到這次風險冒得真是太大了,為了逃債,要是真的把命丟了就劃不來了。”
江欣然說:“還說哩,你都把我嚇壞了,當時送你到醫院來的時候,你滿身是血,神誌不清,我真擔心,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江欣然說著,不由得悲上心來,又抽泣了起來。
許強的心裏一陣兒難受,嘴上卻故意逗江欣然開心,便說:“你以為我會光榮了?不會的,我命大著哩,這算什麼?”
江欣然破涕為笑說:“傷成這個樣子了,還貧。”
許強說:“沒啥,隻不過是一點兒皮外傷,過不了幾天就好了。”
江欣然說:“還皮外傷哩,頭上縫了七針,左臂錯位,身上到處都是淤血,臉都變形了,讓人看著就心疼。”
許強說:“沒事的,我皮厚,”
正說間,陳東傑敲了一下門進來了。
江欣然叫了一聲:“東傑,你來了?”
陳東傑說:“醒過來了?”
許強說:“醒過來了,東傑,沒想到這次沒有聽你的,真的失算了,這麼一折騰,差點丟了小命不說,公司怕也受了很大的負麵影響。”
陳東傑苦笑了一下說:“別那麼說,看你醒了,我就放心了。”然後又問江欣然,“醫生診斷的結果怎樣,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江欣然說:“醫生說了,現在看來主要是外傷,等天亮後,做個心腦電圖,看看有沒有留下輕微的腦震蕩或者什麼後遺症。”
許強說:“不會有什麼的,我心裏有數。”
陳東傑說:“無論心裏有沒有數,都要好好檢查治療,要是落下什麼病,可是一輩子的事。剛才在110警務室,竇海濤要求扣押我們的財產抵債,110的同誌說,經濟糾紛得法院判,他們隻管治安,沒有權力做判決。他們還說了,根據現在取證,竇海濤要全麵負責你的治療,如果身體留下什麼傷殘,由竇海濤負責賠償經濟費用。在你沒有脫離危險時,竇海濤他們幾個人還在那裏關著,鑒於這樣的情況,你沒什麼也要假裝有什麼,最好是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到時候欣然再給醫生說說,把病曆寫重一些,逼著讓竇海濤給我們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