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還跟師傅溫馨地呆在一起,沒想到現在卻是這種境遇,人生的大起大落莫過於此,它總是會在你最幸福的時候猛敲你的腦袋。
錦瑟在榻上掙紮了一會兒未果,又掙紮了一會兒未果。
“不要動了。”
“......”
“不要動,給你講個故事。”
“......”
他的聲音為何變得這麼溫柔,聽著這麼溫柔的聲調錦瑟變得更加惶恐,身體也惶恐地不敢動彈。
“知道我是誰嗎?”
“......”
“真不記得了?”
“......”
“多年前隨軍出征,遭人陷害,多番輾轉流落到北辰街頭。身上盤纏全數用光,隻是下幾顆照明用的珠子,無法隻得變賣......”
“哦哦哦......,原來......大、大、大叔......”
錦瑟恍恍惚惚地摸了摸一直藏在身上的夜明珠,一直覺得有一天會用得上的夜明珠,不在了。大概是被俘虜來的路上丟了。
“記起來了?”
男人笑笑,黑暗中燦若晨曦。
“......”
沒想到天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可是記不記得有什麼區別,難道能改變自己俘虜的地位嗎。錦瑟心中苦悶,為什麼師傅還不來救自己,師傅到底什麼時候過來,她快撐不住了。那男人不再說話,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錦瑟又小心地掙紮了一下。
“不要動,再動我保證不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下她果然不敢再動彈。他嘴角上鉤,扯著她的腰肢,睡了過去。
錦瑟小心翼翼地守了些許時辰,可葵水來了特別容易累,到最後眼皮一點一點地往下耷拉,也不知在什麼時候睡熟了。
覺察她睡熟,南夜月勾了勾嘴角,把她好好抱在了懷中,唇邊掛著銀月安心地睡去。
其實初初見了錦瑟,南夜月隻是覺著眼熟並未認出她就是當年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的那個小孩。當年南嶽政變,還是年少輕狂的他被人陷害輾轉流落北辰,屬下死的死,背叛的背叛,一個人身無分文之際改了裝扮,無奈掏出自己收藏多年的珍品夜明珠變賣。誰想半路冒出個小孩,信誓旦旦地說能幫自己賣個好價錢。那樣的自信,那樣的機靈,那樣的驕傲,那份靈秀之氣,初初見著的時候仿似見著了當年的自己,那時他決定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有什麼本事。他果然不負他的所望,轉手將他隻能賣幾百兩銀子的珠子賣了上萬兩。那孩子空手而來卻在中間賺足了幾千兩銀子,可事後他卻分文不取,將多餘的錢財全部用來救濟有困難的人,隻單單要了一顆珠子。那時南夜月就笑了,他才看出來,這個小孩想要的本來就是一顆珠子而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他將最好的一顆留給了這個機靈的孩子,希望有一天能憑著珠子找到他為自己所用。幾番輾轉之下,南夜月終於被手下救回南嶽,名正言順地被父皇封了王。那年,南夜月十五歲。之後幾度尋找這個孩子未果,竟沒想到他是當朝國師府中之人,還是個清麗可人的女子扮的。府中美女數不勝數,他卻從來都不屑一顧。可是他欣賞她,欣賞得有些喜歡。見怪了那些女人鬥來鬥去,因而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是清水出芙蓉,傲然清雅。從未主動找女人的他今日突然有了一種想抱著這個女子睡覺的衝動,這是一種原始的衝動。自從那次陷害之後幾年未能安然熟睡的他竟是一夜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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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城牆邊上的山腳之下,諸葛俊傑眉頭深鎖。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沉。眼下不是攻城最好的時機,可是瑟兒在他們手上。心中第一次有了慌亂,亂得自己都分不清頭緒。
今日清晨,當守營小將送來南嶽三皇子南夜月的一封國書之後他就騎著白馬來到這裏,站了很久很久,久得自己都忘了現下的時辰,嗖嗖的冷風暫時讓他靈台蓋恢複了半盞清明。
瑟兒已經不見了三天,這幾天他便是心急如焚也沒法疏解。眼見瑟兒終於有了消息,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其實不是不知道她大概在誰手上,明明知道卻無法救她讓他第一次有了無力感。
蒼白的十指緊握,骨關節分明,咯咯兩聲響,雙手反扣於身後。白巾雪衣宛如冰雪雕琢,銀馬玉轡覆上了半邊殘陽,遙望南邊天際,風起雲湧,黑紅色的彤雲滾滾。官道迢迢,蜿蜒南曲。
南夜月的信裏提了兩個條件,要換回錦瑟就退出梅洛之爭。想奪回梅洛,就修兩國永世之好,就是說想和親,而和親的對象竟是他的小徒弟,瑟兒。他知道南夜月想玩什麼,在賭什麼。
諸葛俊傑看了信蒼白無力地扯動著嘴角,眼中一片墨色,站起身想出營帳卻不小心掀翻了桌上的文書,打翻了墨台,搞得一片狼藉,好不容易騎了白馬來到這裏,心情才稍稍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