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費彬(1 / 2)

琴韻簫聲似在一問一答,同時漸行移近。令狐衝湊身過去,在董慶笙耳邊低聲道:“這音樂來得古怪,隻怕於我們不利,不論有甚麼事,你千萬別出聲。”被他的吐息撲在敏感耳珠上,那癢癢濕熱的熟悉感覺讓董慶笙不由皺眉,還好令狐衝說完話便移開了些,董慶笙遂即抿嘴沒出聲。

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不多時,山石後轉出三個人影。其時月亮被一片浮雲遮住了,夜色朦朧,依稀可見三人二高一矮,高的是兩個男子,矮的是個女孩兒。兩個男子緩步走到一塊大岩石旁,坐了下來,瘦高的那人撫琴,中庸的那人吹簫,那女孩兒站在撫琴者的身側。

“曲丫頭……”董慶笙眼尖,借著月色依稀辨別出來那個女孩兒是曲非煙,瘦高的撫琴者便是曲洋了。他悄悄窺了令狐衝一眼,暗忖道:“我可不能出去,要是當著令狐衝的麵被曲洋認出來,一千張口也說不清了。”

令狐衝亦縮身石壁之後,不敢再看,生恐被那三人發現。琴簫悠揚,甚是和諧。他心道:“瀑布便在旁邊,但流水轟轟,竟然掩不住柔和的琴簫之音,看來撫琴吹簫的二人內功著實不淺。嗯,是了,他們所以到這裏吹奏,正是為了這裏有瀑布聲響,那麼跟我們是不相幹的。”當下略寬了心。

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稍後,琴聲漸漸著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裏琴韻簫聲陡變。直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曲調高昂時,令狐衝隻覺得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弦琴隻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宛如斷腸清嘯。

令狐衝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忖道:“這什麼怪異曲子,時而讓人覺得喜悅,時而讓人覺得悲傷。”忽想起董大小姐似乎也懂得音律,便想要問她這曲子的名字。令狐衝側頭去看董慶笙時,見她眸子明亮,臉色柔和,也聽得極其癡迷。

再次看到這幅認真的表情時,令狐衝心生溫柔,竟不願打擾了,瞅著董慶笙的小臉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董慶笙才察覺到令狐衝的視線,也側過臉來。兩人挨得極近,驀然轉臉相對時,鼻尖登時觸抵一起,呼息也纏綿成一塊兒。他倆大眼瞪小眼,董慶笙固然被嚇住了表情呆傻,令狐衝猝不及防也有些吃驚。好一會兒,董慶笙醒過神來,白皙的臉頰浮上了兩團火燒雲,他縮回脖頸,瞪視令狐衝,細聲罵道:“你湊這麼近幹甚麼,作死啊!”惱羞衝頭,忘記了外麵還有人,聲音越提越高。

“噓!”令狐衝連忙掩住他的嘴,求饒道:“我錯了。大小姐,麻煩您小聲點。”董慶笙扒開令狐衝的手掌,白了他一眼,別開了臉去。令狐衝也覺得尷尬,不好意思再問他問題。各自都把心神重新放回了聞琴品蕭上不提。

高山流水,琴簫合鳴,隨著錚一聲急響,琴簫聲立止,毫不拖泥帶水。霎時間四下裏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良久,兩聲歎息齊響。隻聽曲洋的聲音緩緩說道:“劉賢弟,隻恨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盡數殉難,愚兄心下實是不安。”那身材中庸的人道:“你我肝膽相照,還說這些話幹麼……”

聽到此人的口音,董慶笙恍然叫道:“是劉正風。”他沒有去湊劉正風金盆洗手大典的熱鬧,一者是因為令狐衝的傷勢抽不出身;二者是怕被日月神教的耳目探知;三者是對這事兒根本沒多大興趣懶得去惹麻煩。此時認出劉正風,是因為那日在劉府時聽劉正風言談留有些印象,再加上曲洋提到劉賢弟三字,頓想起了在黑木崖上得知的曲洋與衡山劉正風私交甚密,便確認無疑。

“衡山派劉師叔怎會在此……”令狐衝沉吟道,有點兒想不通。他正是奉師命前往衡山城觀禮劉正風金盆洗手大典,不過途中橫生枝節,誤了時辰沒趕得上,故而對劉正風府中所發生大事,絕無半點知聞。見劉正風在這曠野中出現,另一人又說甚麼“你我今日畢命於此”,甚麼“家眷弟子盡數殉難”,自是驚訝不已。

劉正風道:“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傷,震動了心脈?”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內功果然厲害,沒料到我背上挺受了這一擊,內力所及,居然將你的心脈也震斷了。早知賢弟也是不免,那一叢黑血神針倒也不必再發了,多傷無辜,於事無補。幸好針上並沒喂毒。”

“曲洋心脈竟被人震斷了?是誰下的手?”驚聞此話,董慶笙心中詫異莫名,想道:“心脈是奇經八脈之源,曲洋心脈既斷,神仙也難救,必死無疑了。”令狐衝卻是聽得“黑血神針”四字,心頭一震:“竟是魔教中的高手?劉師叔又怎會和他結交?”他是不曉得董慶笙的身份,不知曉自己乃是五十步笑百步,甚至猶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