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小時,我從門口把童曼接進來的時候,胖胖的女服務員嘴巴張得大大的,她大概對我恨之入骨了,因為她肯定覺得我耍了她,半個小時前我還信誓旦旦的告訴她自己和女朋友分手了,怎麼這麼晚又接來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呢。在童曼麵前,她隻剩下自慚形愧的份了,因為和童曼相比,她根本不具備競爭的資格。一個是那麼的妖嬈動人,一個卻隻能算普通,甚至比普通還遠遠不如。
“對不起,這麼多天才來看你。”
童曼買了一大袋子的水果來,坐在床沿邊上顯出愧疚不安的神情。
“沒關係,我還以為你把我忘記了。”
“胡說,我說過要來找你的。”
“唔,有什麼事嗎?”
“你的傷還疼嗎?”
頭上的紗布差不多可以拆掉了,傷口也在漸漸的愈合,於是我笑了笑:“沒事了。”我說得極為輕巧。實際上這一周每天早上起來我都疼得呲牙咧嘴,不過我也能感覺到傷口在一點點好轉,隻是還需要時間。
童曼聽了我的回答不說話,慢慢從床上站了起來,我以為她就要走了,沒想到她踱起步子開始在房間裏四處打量。
這樣簡陋的小旅館實在是經不起細細觀賞的。
一張半舊的床,被子因為潮濕看上去像一塊風幹的漿糊,被麵倒是幹淨,不過在四個角上大都交錯著顏色突出的灰斑,顯然是某種難以清洗的汙漬,長年累月的漿洗顏色逐漸的開始減淡。房裏麵有一台電視機,我喜歡靜靜的呆著,隻是每天在睡覺前看一會兒,平時都不怎麼打開。在床頭上,貼了一張衣著暴露的女星海報,不過是位上世紀80年代的女星,所以那種土氣的妝容顯出難以言喻的落伍。
牆本來應該是白色的,但是黃得像風韻遺失的老婦的臉,布滿了一言難盡的滄桑。僅有的兩條紅色凳子,斑駁陸離的漆幾乎掉光。我無動於衷的看著童曼走過來走去,但是心裏莫名的升起一種荒涼,她一定覺得我住在這裏太糟糕了。
穿著大短褲的我踏著一雙大拖鞋,盡管才二十五歲,但是因為欠缺打理,唏噓的胡茬子讓我看上去又老氣了很多。
我簡直窩囊到了極點。
終於,童曼歎一口氣,然後轉過身來望著我的眼睛,可是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溫柔,她是在可憐我嗎,還是,她覺得自己剛才突兀的對我房間的審視傷害了我的自尊心,以此來彌補自己因為一時好奇產生的過錯?
後來我知道其實她還比我小一歲,不過社會的曆練儼然使她看上去比我老成很多,她很嫻熟的摸上我的臉,接著,摟住了我的脖子……
接下來是一個溫柔的夜晚,我,還有童曼,還有窗外風吹過簌簌作響的銀杏樹……
第二天早上我醒過來的時候,她睜大了眼睛在看我,我捏了捏她的臉蛋,笑嗬嗬的說:“發什麼呆呢?”
“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我第一眼看見你時覺得你肯定是一個好人。
“那麼我是一個好人嗎?”
“壞蛋。”
說實話,她嬌嗔的樣子真是可愛,我很喜歡看她嘟著嘴在我懷中撒嬌。摟著她的肩膀的時候我甚至會覺得心疼,她很瘦,盡管這是無數女孩子羨慕也羨慕不來的,我倒是真心希望她可以長胖一點。至於昨天晚上她會留宿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因為外形氣質上童曼都不像一個輕浮隨便的女人,她很喜歡笑,笑起來像一朵綻開的小白花,但是你也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看見她緊緊的蹙著眉頭,好像有一海的心事,在波濤洶湧,在碧波萬頃,在天旋地轉。
隻有深交了才會發現,其實童曼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即使是在我們最親密的時候她也並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快樂,那般自由……
我是不可能琢磨透她在想什麼的,甚至她的身份,她是幹什麼的,她住在哪,乃至直到我們走到這一步是夢想還是現實我都懵懵懂懂的,好像一個陰雨天在樹林裏麵迷路的孩子,迷糊中闖進了一片蒼翠的竹林,這時候天陽升起來了,一米一米的陽光穿透冷峭的竹葉射出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試問,誰不會覺得暈眩呢,一如彼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