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蛇靈異

洛州有一個農夫生病很長時間,求了許多的醫生,就是不見好。一天夜裏,他夢中見到一個魁梧的道士,給了一些藥,讓他服下,覺得十分清爽。天亮醒來,隻覺得身上輕鬆如燕,精神愉快,就知道是病好了。當他滿心喜樂地走出家門,在路上遇見行化傳教的譚處端,他吃驚地發現夢中為其治病的道士就是譚處端。這件事在洛州被廣為傳播。

高唐縣有個開茶館的人叫吳六,非常信道。金大定十七年,譚處端傳教路過吳六的茶館,感念吳六虔誠奉道,為其書寫了“龜蛇”二字。吳六將字裝裱後掛在茶館的牆上。不久,鄰居家發生了火災,殃及了周圍許多人家,唯獨吳六的茶館避免了大火,此事便被後人傳說為:這是譚處端的“龜蛇”顯示了靈異。

仙緣所至

四十四歲的寧海人譚玉,早年即涉獵經史,善書法,為人慷慨重孝義,十五歲時即詠物言誌,寫成的《蒲葡篇》膾炙人口,為世人所讚賞。一次因醉酒後倒臥於雪地裏而染上了風痹,多方求治不見痊愈。

這日,他聽說馬家莊馬員外家來了個道人道術高明,便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找王重陽求治。誰知他到了馬員外家,卻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王重陽正在庵內打坐,閉門謝客。

其實王重陽已經料到有人要來,隻是此人心不誠懇,故此他特意閉門不見,給他時間讓他思想清楚。譚玉守在庵門外,一邊焦急地等待,一邊暗暗琢磨,慢慢地下定了決心:如若他治好了我的病,我便拜他為師,跟他學道。

譚玉一直在庵門外守著,從早一直守到晚。到了天要黑的時候,突然一陣風刮來,庵門被吹開。王重陽看到庵門自開,以為這是“仙緣”所致,便將譚玉叫進庵內同床而眠。

王重陽躺在床上,伸給譚玉一條腿讓他抱著睡,譚玉便依言而行。譚玉抱著王重陽的腿睡不多久,便感覺有一股暖流在身上湧動,很快這股暖流流遍了全身,進而汗流浹背。次日早晨起床後,王重陽將自己的洗臉水交給譚玉,讓譚玉來洗。譚玉一洗,宿疾頓除,四體輕健,奔走如飛,他當即拜王重陽為師。

王重陽授予他四字秘訣,又贈詞給他,詩中有“達真譚玉”之語,並為其改名處端,賜道號長真子。而後他又為其贈詩一首:超出陰陽造化關,一心向道莫回還。清靜本是真仙路,隻要安居養內顏。此後,譚處端就守侍在王重陽左右,並化齋乞討,潛心研學道法丹訣。

一日,譚處端的妻子來全真庵找他,勸他棄道回家。他告訴夫人自己已經棄家修道,他已和夫人斷絕了夫妻之緣,說完便轉身進入庵內。夫人見狀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全真庵大罵,並大呼小叫地喊著要譚處端趕快回家。譚處端又出庵對其嚴加訓斥,從此夫人再也不敢到全真庵找他。

孝義當先

大定九年九月,王重陽帶領馬鈺、譚處端、丘處機三名弟子,西至萊州傳教,王重陽把劉處玄收歸門下。

萊州位居齊地,自古即是仙真聚居之地。雲峰山有九仙之名題字。雲峰山、大基山留有北魏光州刺史鄭道昭等人的諸多碑刻。萊州武官莊村三麵臨山,往東可遙見崮山,而正南二裏許,為道教聖地大基山道士穀。

劉處玄母親在懷他時,曾夢見一位白衣老翁指著西南方向對她說:“你看見那兒有一棵玉樹了嗎?玉樹上有四個枝,每枝又各有一匹金葉,你可以取其之一,將來必生異人。”劉母剛動念去取,卻見金葉自動墜落於她的手中,仔細端詳金葉時,又見金葉變作金蟬飛入她的口中。

劉處玄出生在戰火紛飛、社會空前動蕩的時代。金國占領山東以後,由於“夷族”入主中原,北方長時間被少數民族政權所統治,對儒家傳統道德文化造成了極大衝擊與破壞。許多有氣節的漢族儒家知識分子不願意仕於金元,而一些試圖與金元統治者合作的儒家知識分子,又由於得不到金元統治者的信任,很難有實現自身理想與抱負的機會,則隻能隱形遁跡,避世山林。

劉家世居武官,是當地的富家大姓。先祖九世以孝友相繼,宋太平興國年間,因孝義,劉氏受到朝廷嘉獎,免本郡徭役,四鄉八鄰受惠頗多。其祖其父,皆有先祖之風,恤孤賑貧,孝義當先。

少有大誌

家國崩塌、風雨飄搖之中,劉處玄的父親鬱悶成疾,過早地離開了人世。幼年的劉處玄與母親相依為命。從小開始,就表現出特立獨行的品行,他不喜玩耍,倒是對詩書經史頗感興趣,尤愛誦讀《孝經》。他上承祖風,對母親極為孝順,小小的年紀就以孝名而名聞鄉裏。

或許是父親離世太早的緣故,小小年齡的他就在思考關於“死”的意義,每個人都得死嗎?怎樣才能像道士穀山上的“千年酸棗樹”一樣長生不死呢?他經常這樣念念有詞,像是在自己思索,又像是在詢問母親的答對。因為他至小從母親那裏聽到了許多秦皇漢武的神話傳說和道士穀的神仙故事。

受當地道教文化的浸染熏陶,幼年的劉處玄早早就對道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大基山北坡離武官莊不過裏許,劉處玄時常沿著山體北麓一條羊腸小道攀援而上,進入穀中。物我相忘,全入化境。山中濃鬱的道教氣氛與膠東儒家文化的無形熏陶,啟蒙了劉處玄獨特的人格形態:憎惡榮華,清靜自守,誓不婚娶,素有出塵之誌。他幾次欲出家修道,都因老母阻攔而未能如願。

掖城傳道

金大定九年春,正是梨花盛開的時節。一天,劉處玄在鄰居家的牆壁上,無意中發現兩首頌,未留姓名,但墨跡尚新,末句有雲:“武官養性真仙地,須作長生不死人。”劉處玄看後,大為稱奇,知必是高人所為,他想了一通,也解不開端倪,隻得作罷。

同年九月的一天,劉處玄與母親一道進城,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看光景。忽然,一陣朗朗歌聲悄然入耳:鐵罐歌,鐵罐歌,一從打造按金科。鐵罐成,鐵罐成,頻添玉液滿盈盈。火鍛煉時拋雪浪,水澄清處賀升平。鐵罐攜,鐵罐攜,響聲敲動振愚迷。若要響聲人會得,不分南北與東西。鐵罐新,鐵罐新,內光外耀自相親。添鼎須憑津液水,調和全藉氣精神……

劉處玄越聽越入迷,似乎與之產生心靈的交感、共鳴,恍如醍醐灌頂,自由馳騁的闊朗世界仿佛觸手可及,便覺天地頓寬。

他疾步趨前,見裏麵有四名道士,其中年長者正手捋長須,仰天而歌。他身材魁梧,雙目大而炯炯如炙,一派仙風道骨氣象。再看另外三人,個個卓爾不群,氣宇軒昂。

原來是王重陽攜丘處機、譚處端、馬丹陽一行,來掖城傳道。

七子全收

王重陽發現了劉處玄,唱完之後,側過身來問他:“牆壁上的詩句,你知道啥意思嗎?”

劉處玄當下一愣,卻見另外三位道士投來了友善的目光,旋即醒悟:鄰家壁上兩頌為道長所作。當即大為歎服,在得到母親許可的情況下,遂拜王重陽為師。王重陽感歎其像鬆間皎潔的月光,竹林的白雪,不染半點塵埃俗氣。於是,贈劉處玄詩一首,詩雲:釣罷歸來又見鼇,已知有分列仙曹。鳴榔相喚知予意,躍出洪波萬丈高。

王重陽為他賜名處玄,字通妙,號長生子。這一年他二十三歲,是全真七子中的關門弟子。至此,丘處機、譚處端、馬鈺、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劉處玄,已先後拜在王重陽門下,號稱“全真七子”,又稱“北七真”。

齎誌而歿

王重陽在山東膠東半島建立全真教之後,即準備西行入關中傳教。

卻說金大定九年,郝恬然辭別師傅去鐵槎山,與王玉陽居於煙霞洞。孫不二於寧海金蓮堂,分別主持當地的全真教。王重陽率馬丹陽、丘處機、譚處端、劉處玄四弟子西行傳道。年底,王重陽一行到了南京(今開封),並在王氏的旅店裏住了下來,又收了南京名人孟宗獻為弟子。

王重陽師徒在王氏的旅店裏落腳時,王氏對他不禮貌,又毀謗他。

王重陽對王氏說道:“我現在住在這個地方,他日要讓子孫為我在此建一座宮殿。”王氏認為王重陽在發狂言。但在六十四年後,郝恬然的弟子棲雲真人王誌謹和其弟子落腳於此,一座壯麗的殿宇,竟真的在原址上建了起來,此殿後名重陽宮,又名朝元宮,最後定名為延慶觀,至今猶存。

金大定十年正月初四夜半時分,王重陽忽然叫起眾弟子,授眾弟子密語五篇,又將其所作的《竹杖歌》詩一首示於四弟子:一條竹杖名天箸,節節生輝輝灼灼。偉矣虛心直又端,裏頭都是靈丹藥。不搖不動自閑閑,莊物隨機能做作。海上專尋知友來,有誰堪可教誰托。昨霄夢裏見諸虯,內有四虯能跳躍。杖一引,腳一移,頂中迸進銀絲索。攢眉露目振精神,吐出靈珠光閃灼。明豔挑來固然樂,白雲不負紅霞約。

王重陽以竹杖自比,詩中“四虯”即“四真”,有了四真作依托,他要如約而去了。王重陽在醴泉遇仙師,師傅在留秘語後曾說:“九轉成,入南京,得知友,赴蓬瀛。”他現在既“得知友”,即將“赴蓬瀛”了。還在王重陽五十三歲時,他在終南鎮上清太平宮的牆壁上題了一首詩:害風害風舊病發,壽命不過五十八。兩個先生決定來,一靈真性誠搜刷。

王重陽早就預測到自己的大限為五十八歲,恰好本年為五十八歲年。

馬丹陽聽了師傅的《竹杖歌》後,悲泣不已。眾師弟勸說道:“不可違仙師之約。”

馬丹陽說道:“人道區區,尚無所得,吾師棄我,遑遑可歸?”

王重陽囑咐道:“丹陽已得道,長真已知道,我沒有顧慮了!長春、長生還不行,長春所學一聽丹陽,長真要管好長生。我今日要赴師真之約了!”

馬丹陽請王重陽留頌做個紀念,王重陽說道:“我已將其書於長安灤村呂仙庵。”而後又說道:“我的屍骨就埋在昔日修道的劉蔣村舊庵處罷。”

馬丹陽道:“我願發三願:一願將師父《全真集》印行。二願與師父守服三年。三願勸十方父母舍俗修仙。”

王重陽囑托馬丹陽入關中化人傳道,而後又告訴大家不要哭泣,隨後即閉目而逝。眾弟子見狀,便放聲大哭起來,不料王重陽又睜開眼睛說:“你們的前程都在丹陽子之手。”又命拿過筆來題詩一首:

一弟一侄兩個兒,和予五逸作修持。結成物外真親眷,擺脫塵中假合屍。周匝種成清靜景,遞相傳授紫靈芝。山頭並赴龍華會,我赴蓬萊先禮師。

一弟是指馬丹陽,一侄是指譚處端,兩個兒是指丘處機、劉處玄。王重陽寫罷放下筆,就閉目長辭了。喪事由王重陽新收弟子孟宗獻一手操辦,靈柩暫時葬在了孟氏後花園中。

洛陽苦修

金大定十四年八月,劉長生居洛陽土地廟。土地廟在洛陽城北關大道東,曆經五代、北宋,到金代俗稱土地廟。有三重院落,殿宇建築相當規整,為當時洛陽城北一座較大的廟觀,時有道士住持,逢年遇節,信徒來朝拜進香者甚眾。

劉長生居住土地廟後,為了能在市井更好地修真養性,煉性於鬧市,他三年不語,有人問話便以手勢略作應付,無人問話就凝神養性。人們見這道士整日坐於鬧市,甚感蹊蹺,都來看個究竟。人們在他麵前說三道四,他全然不顧。有人見他終日打坐,知是修行之人,便送些饅頭麵餅之類的食物放在他身旁,他就吃一點,沒人送時他就不吃。小孩們也常到這兒玩耍,一次,小孩們累磚石為塔到他頭頂,並告訴他當心塔倒,他也無動於衷。遇到窮困潦倒之人,他把化緣來的銅錢故意散落,自己則佯裝不知揚長而去。

就這樣清心寡欲、一味苦修,如此營營數年,功力圓滿,天光發明。

一日,他被誣陷有殺人命案,洛陽縣令下令逮捕了他,關押獄中。麵對隨時都有被問斬的危險,劉處玄並不辯解。刀架在脖子上,劉處玄泰然自若。他在大獄中打坐、讀經書。一段時間,尤其喜歡上了書法,竟然深得翰墨之幽微,練出一手絕妙好字,有龍蛇飛舞之形。百日後,殺人者自首,洛陽縣令又下令釋放了他,而他從未表現出怨恨之色。

劉處玄出獄後,書藝精進,他寫的“蓬萊”二字保存在萊州的青羅觀中。他在武官遇仙園碑前書“遇仙園”,碑陰書“遇仙樓”,字大逾鬥,筆勢如龍鳳翻舞。

肚皮

一日,劉處玄夢到自己修成正果,飛赴瑤池盛宴,參拜王母。他見王母身後仙女容顏殊妙,世間少有,於是心生愛慕,不禁偷眼觀看。王母問道:“你偷看她們,意欲何為?”劉處玄見問,自知失禮,驚恐莫狀,連忙跪地謝罪。

王母責備道:“人我猶存,色相未空,縱使金丹成就,也不能超凡入聖。可再下凡間,苦修苦煉。”

仙官即奉王母之命,領著劉處玄來到南天門。劉處玄正要乘雲而下,早被仙官推了一掌,跌落下去。劉處玄猛然驚醒,他回想夢境,覺得自己未曾結婚,對女人尚有戀念,色相未空。於是決定要去花柳街裏悟道,絲竹場中參玄。

有一絕色女子,彈唱歌舞樣樣能,詩詞歌賦件件通,女子見長生子氣宇不凡,言語溫和,便極盡百般嬌姿,舞乖獻媚。劉處玄心下空空,無絲毫眷戀,魔障無路可入,縱使萬種風流,總不能使他動心。

這一日,忽然進來一個得道高僧,知道劉處玄進入煙花巷練性,怕他貪戀女色迷失了本性,意欲前來度化。劉處玄知是異人,吩咐人給他倒茶,沏茶的女子喊道:“水不熱。”

劉處玄說道:“無妨,你把銅壺拿來。”

那女子把壺遞給他。隻見他接過銅壺,又將其放在肚皮上,運動火工,刹那間,壺內轟轟作響聲起,不多時,壺嘴熱氣衝出,水開了。他要了茶葉放在茶碗內,衝上滾水,雙手捧來遞給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