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這不是倫敦(1 / 3)

汽笛聲由遠及近悠長而單調,無數巨大的鋼鐵輪子緩緩地吱吱呀呀地停止了轉動,龐大的鐵皮怪物噴薄出來的白色蒸汽一時間布滿了整個站台。

一個小不點兒忽然從人群中擠下車廂,那是一個穿著白色帆布背帶褲子,頭戴一頂花格貝倫帽的小男孩。

“嘿,克裏斯(Chris),別亂跑,快過來!”在他的身後傳來母親焦急的喊聲。

女人一手提一隻皮箱,被擁擠的人群隔離在距離男孩數公尺的地方,她踮起腳,伸長脖子,努力地保持著孩子在自己的視線範圍裏。

“抱歉,呃——抱、抱歉,請讓一讓!”年輕的母親極力地想要擠過去,但她每向前挪進一步,就會被人群擁著倒退兩步,一時間與兒子越拉越越遠,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媽媽,我在這兒,快來!”

這時,一雙厚實的大手忽然從後麵插到男孩的腋下,繼而將他的整個人抱了起來。男孩吃驚地回過頭,那是個頗為高大的中年男子,大約有三十歲左右,他的嘴唇上留著一排利索的密密的胡須,整張麵孔看上去俊朗而堅毅。

“小子,出來的時候咱們不是保證過——絕不會亂跑和闖禍的麼?你知道你這樣會令你媽媽她多麼擔心!”男人裝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在男孩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男孩低下頭去,小聲地說:“對不起,爸爸,我一時興奮得有些過了頭。”

男人沒有再繼續責備兒子,他空出一手來撥開擁擠的人群,很快回到了妻子的身邊。

“哦,親愛的,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見到兒子和他爸爸在一起,妻子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然後她望向兒子,“克裏斯,從現在開始你一刻也不許離開我的身邊,知道麼!”

“是,媽媽。”

這是小克裏斯人生中的第一次旅行,從利物浦教區乘教廷的修士號蒸汽車到首都倫敦教區。全程曆時四小時三十分,枯燥而乏味。對於一個年僅10歲的小男孩來說,如此漫長的旅途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痛苦的煎熬。幾乎是每一分鍾,他都在心裏期盼著能早點看到倫敦的天空。

這會兒,克裏斯的一隻手被母親凱瑟琳緊緊地握著,但這並不妨礙他睜圓一對漂亮的眼睛四處張望。他在利物浦的時候就聽人常常談起這座都城。

在那些雜亂的敘述中,倫敦總是被形容得仿佛天堂一般——古老,高貴,華麗,到處都是教堂的尖頂,到處是皇家建築高大的拱門和飛券。

生活在倫敦的男人們都是舉止高雅、風度翩翩的貴族紳士;而女人們都是美麗矜持、衣裳雍容的貴婦。在那裏你找不到乞丐和流浪漢;也沒有流落街頭,為了生計出賣肉體的少女。而最重要的,那裏是整個不列顛為數不多,受到教廷直接保護的重點教區——在那裏,沒有那些死神的仆從——吸血鬼。

走出車站,天空是一片昏黃,大團的雲如同淡墨遮蔽著陽光,雲層下麵是一座座錯落斑駁的建築,冰冷的哥特式的尖頂仿佛一把把烈士手中的利劍。它們曾經一度輝煌,而如今隻能孤單的插在那裏,對天述說著它們已逝去的榮耀。

大街上人們行色匆匆,無論貴族,商人,還是平民的臉上都找不到那種“本該”洋溢著的幸福與滿足。

有的隻是冷漠,比冰更冷。

十歲的克裏斯並不知道這種冷漠源於生活,源於國家,源於時代。

這時,小克裏斯驚奇地發現廣場的一角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乞丐,正在對著那些從身邊匆匆走過的路人磕頭。當然,沒有人去理睬他。然後一小隊騎兵走過來對他大聲嗬斥,將那個小乞丐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