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宮千九利眸掠向竹喧，他雙眸宛如浸在水銀裏的黑曜石，在天光下明亮地折射出清透的寒光，清華映雪，鋒銳逼人，竹喧不自覺倒退兩步。
她雙手攥著帕子，聲音有些結巴，“九哥……您，您別生氣，我……我說說罷了。其實這丫鬟，仔細看看……還是有點可愛的……”
宮千九麵色陰沉下來。
童敏敏有幾斤幾兩，他自然知道。
以竹喧的性子，根本不會將這樣平凡無奇的小丫鬟放在眼底。
不肖想，說這話兒定是另有所圖。
他嘴角翹起分冷淡的笑，“你要下山？”
竹喧麵色浮上了微微的粉色，聲音都小了下來，“嗯。”
她話音未落，就見一抹月白色的影子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學著宮千九的語氣稚聲嗬道，“九哥說過不準你去找夏侯澈，你又忘了？”
清亮亮的嗓音，稚氣可愛。
他不說話，沒人看著角落邊還縮著個探頭探腦的小影子。分明四、五歲大點兒的小家夥，人小鬼大，沒長開的小臉兒粉團似的，一雙烏眸兒水潤潤，清亮亮地，像剛出生的小鹿，分外秀氣。
此時，他忽然出聲，所有人都看著他了。
竹喧見著他，拳頭倏地捏緊，火不打一處來，“沒你的事兒，自個兒玩去。”
小家夥朝她扮了個鬼臉，自顧自地抱怨。
“我就知道你又要下山去找那個什麼什麼猴的，我可不喜歡他。我和他說話，他都不理我，就看著我笑，我長得好笑嗎？”
他稚氣的嗓音煞有介事地說著，其實他最生氣的也不是這個，而是那個什麼什麼猴，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猴子。
這讓宮小爺兒很生氣，後山的猴兒都凶著呢。
好容易找著個“猴兒”，本指望著占山為王，他大鬧一場，煞煞猴頭兒們的煞氣。
誰知道，居然是個不說話的主兒。
而且，那個“什麼什麼猴”長得那麼俊俏，都蓋過了他的風頭，他很不開心。
幸虧竹喧不知宮少聽心裏那點小九九，隻知這弟弟說出的話兒，從來沒個好聽的，活生生能把人氣死，索性攆起他來。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小尾巴靈活地閃過她霹來一掌，飛快躲到宮千九身後，撇嘴道：“我就知你們都瞧不起我，我要離家出走，闖蕩江湖！”
一聽這話兒，敏敏眼前一亮，她欣慰地想起自己十歲，也是這麼離家出走的，看來小尾巴覺悟的比自己早。
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卻額角禁不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心中暗道：小少爺……也是不好招惹的人。
“胡鬧！”宮千九理都不想多理，揮袖就走。
清風掠過，書房外的古槐上，一隻小小的青蟲吐出長長的絲，垂在半空，在風中晃晃悠悠，槐葉被風吹著，發出沙沙的聲音。
看著宮千九轉身離開，剛才還尖聲叫嚷的小家夥聲音戛然而止。
“姐，不好了，九哥生氣了？”
竹喧這時也隱隱後怕，矛盾拋到腦後，她一臉擔憂道：“還不是你要離家出走，你知道九哥最煩人說這個的。”
小尾巴抹了一把臉，“我不和你說，我來找人的。奇怪，童敏敏呢？剛才看見著在這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