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焚香跪於佛前，閉目合掌，口中喃喃詠頌往生咒。
早已過了晚膳時間，聽秋萍又在門外輕聲催促，“少夫人，先用些晚膳吧。”
她靜靜等了會，看我毫無反應，上前來跪在我身側，勸道：“白日裏，您已經頌過二十一遍往生咒了，這心意也算盡到了。”
我依舊闔著雙目，淡淡道：“世間事難得圓滿，是以人常懷遺憾，究其原因，七分天意造化使然，三分乃因人之懈怠。天意造化，我無力掌控，但於己力所能及之事，自當盡力為之，豈可半途而廢？”憶及長孫皇後的賢德，心下不免淒切，語聲微有了沉痛之意，“我在宮中之時，正值皇後娘娘春秋鼎盛之際，她執掌宮闈，寬嚴有度，對我們這些奴婢時有照拂，如今她鳳駕歸天，我為她日夜頌上二十一遍往生咒，還她一個圓滿，也不枉主仆一場。”
秋萍默默點了點頭，再不言語，起身輕輕退出了屋子。
頌完經，天色已晚，四下裏尋不見睿兒，忙喚了秋萍前來詢問：“萍兒，你可看見睿兒了麼？”
秋萍道：“適才還見著小少爺在庭院嬉戲。”她望一眼小竹林，“興許往竹林深處去了。”
不知為何，我心下莫名的焦灼，吩咐秋萍道：“你叫上銀屏再往府中其他地方仔細找找，我往竹林去尋。”
秋萍麵上也不禁露了憂色，道：“是否要派人知會少爺一聲？”
我搖一搖手道：“皇後娘娘仙逝，這幾日宮中事務繁多，先不要去擾他，待仔細尋過之後，再作計議。”
秋萍應了一聲，匆匆而去。
今夜有霧，夜色淒迷，霧氣遮蔽了月光，白茫茫地彌漫在錯綜複雜的竹林中，林中光線幽暗，隻有三五螢火，明滅其間，兩丈開外已是一片昏暝。
手持燈籠，謹慎而行，漸入竹林深處，濃霧中隱約見得一個影子，我試探地輕喚睿兒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是誰在那兒？”我心驀地一提，不禁緩下了腳步。
夜靜如闌，本應夏蟲卿卿，起伏如潮的竹林，如今竟連一絲聲音也無，靜得蹊蹺。突然聞得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傳來，我靜心細細一辨，竟是睿兒！不及猶豫，急忙循著聲音奔過了去。
竹林的盡頭，有一方石桌，是我閑時納涼品茗之地，府中諸人除了我與李琰，都不會來此。可此時石桌旁卻分明坐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霧鎖雙瞳，我極力分辨始才看清，那小小的人影正是睿兒，毗鄰處正襟危坐著另一人，金冠玄衣，因是背對於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其腰杆筆直，不動如山，仿佛已和黑夜融為一體。
他麵前的石桌上擺著一柄古雅的漢劍，劍尚未出鞘，可隔著劍鞘，我已能感覺到自劍鋒透出的淩厲的殺氣。
睿兒粉嫩的小臉慘白如紙，俱是驚恐之色，眼中噙著淚水，想哭似又不敢出聲，半晌，自喉間抖出一聲：“叔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