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難道:“先生所言,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多傷人命。”
酈鶴軒歎氣道:“心地善良並非不好,但也須對人對事,這些東瀛人心懷叵測,滯留長安這幾年沒少幹見不得人的事,本就罪有應得。”
酈鶴軒說得對,光憑謀害淑妃這一條,他們就死有餘辜!可我心下仍有猶豫,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我無法等閑視之。
見我猶豫不決,酈鶴軒定聲道:“芸兒,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呀!”
不錯!如今的形勢已由不得我再優柔寡斷!躊躇良久,我終狠下心腸,決然自齒縫間迸出一句:“殺了吧。”
話音剛落,圖爾曼的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原地。
這不是我第一次取人性命,心裏卻仍是止不住地發涼,手微微顫了一顫,我向來認為人的生命是寶貴的,幾乎勝過世間的一切,不成想,竟也如此輕賤,我短短一句話、三個字就毀了一條人命,思及此,不由得感慨唏噓。
酈鶴軒見我麵色不豫,和言寬慰了幾句,默了會,道:“尚有一事,你須預先有所打算。”
我略緩神思,“先生所指何事?”
酈鶴軒又沉吟了一會,才道:“倘若智取不成,該當如何?”他俯首過來,壓了壓聲音,“德天宮的數千‘飛衛’眼下正在龜茲附近的沙漠中清剿沙盜,如有必要,隻須一聲令下,數日之內便可直抵長安,接應你和玉衡離開大唐……”
我猛地一驚,“先生的意思是……劫獄?!”
酈鶴軒道:“眼下的形勢雖對我們有利,但也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而劫獄正是最後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我斷然否決道:“我知道先生是一片好意,但即使走投無路,我也絕不會用劫獄這個辦法。一來,我不能讓玉衡背上‘叛臣’的罵名;二來,即便我與玉衡能逃出生天,遠離大唐,可這一家老少該怎麼辦?那些在長安營生的德天宮的門人又該怎麼辦?他們拖家帶口,原本生活美滿安樂,難道要為了我和玉衡而讓他們承受滅頂之災嗎?我不能這麼自私,我想玉衡也絕不會同意的。”
“但是……”酈鶴軒蹙了蹙眉,還欲再說什麼。
我決然截道:“先生不必再勸,倘若當真事敗,我自有計較!”我語氣堅定如磐石,話未畢,手已撫住了腰間,衣衫下藏著的正是那柄鋒利的短劍。
殘夜未盡,天邊一彎冷月如鉤,月光揮灑而下,為這斑斕的世界塗上了一層灰白的顏色,也令這個本來就不太熱鬧的家顯得更加寂寥。
每當夜幕降臨,掩藏在心底的悵然便如拉開了帷幕,夜色的美麗與心中的憂愁並存交錯,在寂靜無聲中蔓延到頭上這彎冷月。
“一、二、三、四……十、十一、十二……十八、十九。”加上剛剛刻上去的那一道劍痕,眼前這一株挺拔雋秀的青竹上已有了二十道劍痕,道道透竹三分,猶如我刻骨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