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麵之緣,劉聰就對我有情,當真不可思議。
此次我拒絕了他,他應該不會再來找我了吧。
二月,春風翦翦,綠意初綻。
除了有趙王的重兵看守與耳目的監視,被軟禁在金墉城的這些日子尚算寧靜。
物品缺乏,時常吃不飽、穿不暖,日子清苦,可是,這裏好過洛陽宮城,好過羊府。
無人煩我、擾我,清靜得好像隻有我一人,自從皇太孫司馬臧崩了,司馬衷就像換了一個人,頹喪萎靡,不像前些日子那麼開心、興奮,悶在寢殿。
隻要士兵放行,我就會四處走走逛逛,熟悉金墉城的建製與宮殿,摸清守衛的點與巡守的情況,以備不時之需。
這夜,一時無眠,取了一本書歪在床上看。
碧淺輕步走進來,搖搖頭,勸道:“夜深了,皇後歇著吧。”
我道:“你先去歇著,無須伺候了。”
她堅持要我早些就寢,才肯去偏室歇著,我瞪她一眼,隻好擱下書,躺下來。
碧淺吹滅宮燈,隻留了一盞,接著拿著茶壺出去了。
很快,有腳步聲傳來,我以為是她回來了,卻不是。
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人,劉聰。
他身穿一襲夜行衣,一步步靠近床榻,仿佛裹挾著一股詭異的黑夜氣息逼近我。
我驚詫地擁衾而起,“你怎麼又來了?沒人發現你?”
“對我來說,進這金墉城,如履平地。”劉聰自信一笑。
“有事麼?”雖然隱隱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但我還是這麼問了。
“數日未見,你清減了。”他坐在床沿,深深地看我。
我不語,默然與他相對。
他沒什麼變化,臉膛仍然俊帥豪邁,雙眼仍然深不可測。
他注目於我,眸光愈發炙熱燙人,我禁不住他宛如日光般炫目的目光,垂首避開。
想起上次在那個偏僻的宮室,他在黑暗中吻我,那般直接而霸道的吻,我的臉腮立即燙起來。
暗罵自己,怎能想起那麼不堪的事,怎麼對得起司馬穎?
“我要歇著了,你走吧,當心一點,不要讓守衛發現。”
“你怕我?”劉聰略略攢眉。
“我為什麼怕你?你沒有三頭六臂,又不是毒蛇猛獸,我怎會怕你?”我冷嗤道,有些心虛。
“不怕我,為什麼趕我走?”他淡淡而笑。
“我乏了,想歇息了。”我沒好氣地說道。
“你是誰?”
碧淺驚叫道,匆匆走過來,懼怕、結巴道:“你膽敢傷害皇後,我喊人了……”
我連忙道:“碧淺,他是我朋友,你到外殿守著吧。”
她詫異地睜大眼,看他兩眼,才擱下茶壺出去。
突然,劉聰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扣她的咽喉。
碧淺驚駭地僵住,不敢動彈,“你想做什麼?”
“劉聰,放開她!”我駭然一跳,下床,取了外袍披上。
“你隨我去一個地方,我保證她不會少一根毫毛。”他漠然道。
“你威脅我!”我切齒道。
“我隻想你隨我去一趟,事後我會送你回來,僅此而已。”劉聰希翼道,狀似誠懇。
雖然不知他想帶我去哪裏,但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我吩咐碧淺:“你在床榻上布置成我臥寢的樣子,明日一早,你守在寢殿,就說我抱恙在床,不想見任何人,不許任何人進來。”
碧淺應了,“皇後什麼時候回來?”
我冷冷地看向劉聰,“該回來的時候自會回來。”
接著,我披上墨色外袍,喬裝成一個不起眼的男子,他鬆開碧淺,拽著我悄悄離開寢殿。
倒想看看他有何本事離開這個守衛森嚴的金墉城。
隨著他在宮殿間繞來繞去,躲過巡守士兵的視線,劉聰好像比我還熟悉金墉城。
來到一處宮牆,他從一個黑暗的牆角取來一根長長的粗繩,粗繩的一端是堅硬、結實的鐵鉤。
劉聰掄了幾圈,拋出鐵鉤,再拽三下,覺得牢固了,就朝我一笑。
原來他是以這法子闖進來的,我還以為他有飛天遁地之能。
隻是,我覺得奇怪,為什麼沒人發現這裏有異動?
難道這裏的守衛或巡守比較薄弱?
他攬緊我的腰,我嚇了一跳,正要推開他,卻被他提了起來。
一臂拽著粗繩,一臂攬著我,他腳踏宮牆,就像小鳥那般飛起來,眨眼間就躍上宮牆。
心,劇烈地跳動。
淩空飛起,平生第一次,那種感覺很奇妙,有點駭人。
可是,他的胸膛溫熱堅實,他的臂膀沉穩有力,讓人覺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