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唇不語,任由他發泄。
司馬穎搖晃著我,不停地質問,好一會兒才鬆開我。他的俊眸染了水色,眸光冰寒,一字一頓地問:“我最後問一次,你是不是不跟我走?”
心痛難忍,我隻能強忍著眼中的淚不掉下來,“是!王爺做不到,就不要強求。”
瞬時,他揚掌,啪的一聲,響亮得刺耳。
臉頰火辣辣地疼,口中湧起腥甜,腦子有些晃,他的臉布滿了怒火,有點模糊。
也許,這巴掌用了他八九成力道,我才會覺得這麼疼,才會頭暈。
司馬穎不再說什麼,盛怒地瞪我半晌,轉身離去。
那暗紫的背影越來越遠,上下左右地跳動著,漸漸模糊。
站在殿廊,任憑春風冷了手足,任憑心中的痛把自己淹沒,淚如雨下。
還在洛陽宮城時,孫瑜第一次見我,之後我決定不在意孫瑜的存在,不介意她與司馬穎有怎樣的情意,無論如何,我不能放棄離開洛陽的機會,但是,孫瑜在金墉城所說的,我無法不介意。
當初,司馬穎是不是故意引她上鉤,不得而知。而今,她有了他的骨肉,即使我不介意這些,那往後呢?也不介意和那麼多女子爭奪一個夫君嗎?不介意成為最卑微的侍妾、抬頭仰望高高在上的成都王嗎?
其實,什麼都介意,所有的一切,我都介意!
拒絕跟隨司馬穎走,做出這個決定,是對自己、對他的殘忍,是逼不得已,是不想以後陷入另一種煎熬與折磨,是不想司馬穎與我美好的感情因為那些爭寵的不堪而麵目全非,是揮劍斬斷以後可以預見的痛楚。
從今往後,我與司馬穎再也沒有瓜葛了。
可是,為什麼心這麼痛?
粉紅的桃花,嫣紅的海棠,在春風中搖曳的嬌花連成一片雲,模糊成紅色的海,越來越紅,越來越暗,鋪天蓋地的黑暗……
不是昏厥,而是眼瞎了;不是雪盲,而是暴盲。
碧淺找來大夫診視我的眼疾,大夫說我所患的眼疾是暴盲。
如受打擊,情誌抑鬱,肝髒失調,氣滯血瘀,以致目絡阻塞,淤血不化,視力難複。
這是大夫說的,之後,他開了藥方就走了。
碧淺體貼周到地照顧我,開解我,可是一時之間,我很難釋懷、開懷,這暴盲症能不能好,已經無所謂了。
“皇後,既然說開了,就不要再想了。皇後還有表少爺呀,表少爺會一直在皇後身邊的。”
“其實,貴為王爺又如何?妻妾成群,朝三暮四,那麼多女人圍著一個夫君,過著爭寵奪愛的日子,有什麼意思?皇後的選擇是對的。”
“隻要皇後按時喝藥,心境開朗,這暴盲症很快就會好。”
每當碧淺喋喋不休地說,我就讓她說,左耳進,右耳出。
她說得對,我的決定是對的,與其以後痛苦半輩子,不如揮劍斬情絲;與其到後來美好的情緣變得麵目全非,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
暴盲症能不能好,無所謂,看天意了。
得知我又患了眼疾,表哥立即趕到金墉城看我。
“暴盲症?這是什麼病?”孫皓憂心地問。
“不是什麼大病,過幾日就會好。”眼前的男子,我隻能看見模糊、灰暗的一團暗影。
“京中有什麼事嗎?”碧淺問,有意替我打聽司馬穎的消息。
“沒什麼事。”許是他見我麵有疑惑,繼續道,“據聞劉沈起兵,連戰連捷,河間王退守長安,急召張方回去。”
“成都王呢?”碧淺又問。
“成都王後日回鄴城。”
“表少爺可知,表小姐已是成都王的侍妾,懷了成都王的骨肉?”碧淺一向清楚我的心思,追根問底。
孫皓回道:“瑜兒跟我提過,說……成都王待她很好。”
我不想再聽到與孫瑜、司馬穎有關的話,道:“表哥,我乏了,先去歇著了。”
他輕拍我的肩頭,道:“好,改日我再來看你。容兒,不要胡思亂想,隻要你放過自己,相信沒有人能傷害你。”
是啊,隻要我放過自己,沒有人能傷害自己。
碧淺忽然道:“皇後,奴婢送表少爺出去。”
我知道,必定是表哥叫她出去,問她我為什麼又患眼疾,為什麼鬱悒在心。我也知道,碧淺不會對他亂說。
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說表哥留了幾個護衛保護我。
此次我被廢,貶為庶人,軟禁在金墉城,是司馬穎的意思,自然沒有多少守衛嚴防守著金墉城。表哥擔心我被留守在這裏的士兵與宮人欺負,就為我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