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3章率性而為(1 / 2)

他不肯鬆手,死死地抓著我的手腕,“容姐姐,容姐姐跟朕說說,你一人留在洛陽,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朕,朕治他死罪。”

碧淺道:“陛下若想為皇後出氣,就賜死前貴人,前貴人……”

我瞪向她,她不情不願地收口,沒再說下去。

“碧涵姐姐?”司馬衷狐疑地皺眉,好像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怎麼欺負容姐姐了?容姐姐快告訴朕,她怎麼欺負你的?”

“臣妾餓了,陛下也餓了吧,先進膳吧。”

“不嘛,容姐姐先告訴朕……”他搖晃著我的手臂,半是懇求半是耍賴。

“陛下不先進膳,臣妾就永遠不說了。”我含笑威脅道。

“好,好吧。”他扭扭捏捏地坐下來,癟著嘴。

我夾菜遞給他,他一喜,笑著接過,又笑嘻嘻的了。

他吃著,我也吃著,隻怕都餓了,不再言語。

今年,我二十五歲,司馬衷四十八歲,接近半百,我嫁給他,已經六個年頭了。

近幾年的折騰,他禦駕親征,來往於洛陽與長安之間,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頭;被親人挾持,幾度命在旦夕,身臨險境,擔驚受怕;他比之前更瘦了,可以說瘦得皮包骨頭,可見他在長安過得並不好。

雖然他呆傻、失智,但也並非完全傻掉了,他也知道被人挾持、軟禁的痛苦與無奈,也知道這天下已經大亂,自己的手足、親人正在骨肉相殘,也知道這大晉江山變成生靈塗炭、流血千裏,是他的錯。因此,他怎麼可能過得舒心、自在?

其實,與其說他的呆傻誤了朝綱、家國、天下,不如說是先帝、他的父皇誤了這天下蒼生。

先帝不該立他為太子,不該傳位給一個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傻子。

可是,天下萬民隻會怨怪他,怨怪他的呆傻誤了天下。

他是無辜的嗎?

我不知道,隻是越來越覺得,他可憐可悲可歎,我起了惻隱之心,憐憫他。

給他夾菜,司馬衷歡天喜地地吃著,不顧形象,好像一整年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膳食了。

“和容姐姐分開這麼久,朕想死容姐姐了。”他終於吃飽了,擱下碗箸,打著飽嗝。

“陛下吃飽了嗎?”我笑問。

“吃飽了。”他接過碧淺遞過去的綢巾,胡亂地擦嘴。

“那陛下回去沐浴更衣,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臣妾再陪陛下玩。”

“好耶,容姐姐,就這麼說定了哦。”司馬衷拍手叫好,接著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半個時辰後,碧淺為我卸下釵鈿,問道:“剛才,皇後為什麼不讓奴婢說?”

我淡然道:“翾兒還在我手裏,怕什麼?”

她憂心忡忡地說道:“萬一陛下再次冊立碧涵為貴人呢?”

我道:“倘若陛下有心冊立她,我又能怎麼樣?”

其實,我可以讓司馬衷不再冊立碧涵,可是我不想這麼做,因為,他是否冊立她,要看他對她的喜歡,到底有多深。

如我所願,過了幾日,司馬衷仍然沒有冊立碧涵為貴人,也不再寵幸她,給了她一份不閑也不重的差事,有內侍看著她。

我笑了笑,他竟然為我剪除了宮中唯一的敵人,可是,他怎麼會有這麼絕妙的處置法子?

憂心的是,司馬穎究竟在哪裏,是否安然無恙?

孫皓一直為我打探他的消息,可是,他總說沒有他的蹤跡。

這夜,碧淺和表哥陪著我來到華林園。

這些年,洛陽被士兵劫掠過,激戰過,被大火焚燒過,被濃煙熏過,被屍首堆積過,早已破落不堪,滿目瘡痍。華林園也被那些燒殺搶掠的士兵糟蹋過,樹木零落,花圃變成一片貧瘠之地,亭台樓閣破敗得令人痛惜,斷井頹垣,到處是火燒煙熏的痕跡。

當年的繁華錦繡、風流韶華不複存在。

物不是,人已非,司馬穎,你在哪裏?

手中握著他送給我的玉刀,由於握得太久,這玉刀很燙很燙。

“皇後不必太擔心,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避過這一劫。”碧淺總是寬慰我不要胡思亂想。

“一有王爺的下落,我一定立即告訴你。”孫皓信誓旦旦。

“表哥,我在想,東海王司馬越掌權後,會不會有其他王爺討伐他?”我問。

“這個不好說。”他尋思道,“如果東海王掌政後大失人心,必定有人不滿。”

是啊,這是一個死局,周而複始;假若司馬衷一直在位,勢必有宗室變成權臣,挾天子以令諸侯,如此一來,這權臣就變成諸王討伐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