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弟司馬熾進宮,登皇帝位,成為大晉新皇。
新皇下詔,改元永嘉,尊皇後羊氏為惠皇後,居弘訓宮;立豫章王妃梁氏為皇後。
十二月,新皇下詔,封河間王司馬顒為司徒,命他到洛陽赴任。
一入洛陽,便是入了狼窩,必死無疑;可是,抗旨不遵,也是死罪一條,河間王司馬顒終究選擇了進京赴任。不幾日,傳來消息,河間王於進京途中暴斃,其三個兒子也一同死了。
至此,後世名曰“八王之亂”的晉室諸王內鬥,終於落下淒涼的帷幕。司馬越贏得了這場長達十六年的內亂的最大勝利,獨攬大權,權勢滔天,無人匹敵。
司馬衷的死,我悲傷難禁,以至於即將康複的眼睛再次漆黑一團,眼疾加重。
住在弘訓宮,安心養病,我是一縷孤魂,是偌大宮城的活死人。
司馬熾的皇後梁氏與我不相往來,那些新朝的宮人也不再理睬我,隻有碧淺和表哥陪著我。
表哥的武職沒了,司馬熾隻給他一支禁衛小隊統領,守衛弘訓宮。
雖然司馬熾不傻、不呆,但比司馬衷強不了多少,隻是一個傀儡皇帝罷了。
孫皓道:“天下已經大亂,匈奴人、鮮卑人、羯族人已經進入中原,這些異族士兵都是無惡不作的凶悍野蠻人,殺人放火,每到一個地方就洗劫一空。東海王應付這些異族人,就有夠頭疼的。”
大晉最精銳的兵馬在這些年的內鬥中消耗殆盡,僅剩的兵馬如何抵擋異族如風如電、凶悍殘暴的騎兵?
司馬穎究竟是生是死,他還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消息。
“容兒,先帝已駕崩,不如……”孫皓欲說還斷。
“是啊,皇後,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碧淺也這樣說。
他們勸我離開宮城,離開洛陽,回泰山南城,從此遠離俗世紛爭。在他們的眼中,我沒有任何留戀,為什麼還要留在洛陽?
與其回泰山,不如去找司馬穎。
當我下決定的那一刻,他們也沒有驚詫,也許他們早已猜到我會有這樣的決定。
可是,上蒼注定了,我走不了。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元月元宵,司馬熾設宴禁中,盛邀我出席。
實際上,酒宴是東海王司馬越的主意,宴請其麾下將領與文武百官,籠絡人心。
暴盲症好了,我又看見這多姿多彩的世間,雙眼一片光明。宴上歌舞升平,華衣錦服,高冠琳琅,實則,這滿目繁華隻是一匹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錦緞。
托辭身有不適,我早早退場,回到弘訓宮。
收拾了細軟包袱,碧淺和我溜出宮,趕去宮城西門和表哥彙合。
然而,正要踏出弘訓宮門的那一刻,一行人自陰暗的宮道匆匆走來,風風火火,仿佛是來捉拿逆賊。當中為首之人,是裝扮頗為美豔的碧涵。
不再是宮人的裝束,也不是後妃的裝扮,她的身份的確很尷尬,卻不減她的美麗與妖豔。
今夜若想離開宮城,隻怕是很難了。我沒想到碧涵會死而彌堅,更沒想到她會再次阻攔我。
她站在我麵前,尖瘦的臉洋溢著深深淺淺的笑,“姐姐,好久不見。姐姐這是到哪裏去?”
“皇後的事,你不必費心。”碧淺戒備道。
“姐姐帶著包袱,不會是想偷偷溜出宮吧。”碧涵笑眯眯地打量我,“哎呀,這怎麼可以呢?姐姐好歹是先帝的皇後,是當今聖上禦尊的惠皇後,怎能隨意出入宮禁?”
“你一介庶人,有什麼資格阻攔皇後?”碧淺忍無可忍地喝道,“讓開!”
話落,她拉著我往前衝去,可是,剛走出兩步,前麵的十個侍衛就擋住去路,一如銅牆鐵壁。
碧淺氣憤道:“再不讓開,我喊人了。”
碧涵咯咯嬌笑,“喊啊,最好喊大聲點兒,喊得人盡皆知,讓陛下知道,讓東海王知道,讓全洛陽的人都知道,惠皇後不甘宮闈寂寞,偷偷出宮找男人。”
碧淺罵道:“混賬!你膽敢損毀皇後清譽?”
碧涵張狂地冷笑,“姐姐還有清譽嗎?”
我拉住碧淺,問碧涵:“你想怎樣?”
碧涵能夠堂而皇之地來阻擾我出宮,必定是有了新的靠山。
“我想怎樣?”碧涵笑道,“這句話多無聊啊,每次姐姐與我有什麼不快,總會問這個問題。姐姐,其實我不想怎樣,我隻想翾兒回到我身邊,過著快樂、開心的日子。可是,姐姐太狠心,逼得我不得不狠下殺手。”
“你把表哥怎樣了?”心猛地滯住,我很怕,很怕表哥會出事。
“表少爺嘛,這個時候應該不在人世了,倘若他堅持不交出翾兒,他們就會格殺勿論。”碧涵笑如狐狸,“姐姐別擔心,東海王麾下的將領一個個如狼似虎,絕不會讓表少爺有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