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夾了一小塊牛肉,遞在我唇邊,“多吃點兒。”
我張嘴吃了,甜甜地笑,目光微轉,瞥見劉聰正陰寒地瞪著我,麵冷如鐵。
他這樣的表情,我並非沒有見識過,這是他最怒的時候,他體內的怒火正如狂潮浪滔湧蕩不絕,向我洶湧而來,像要卷走我。
“容兒,怎麼了?你心神不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劉曜擔憂地問。
“沒什麼,可能是裏麵太悶吧。”我輕然一笑。
他拉我站起身,揚聲道:“父王,孩兒有事稟奏。”
所有人都停杯放箸,看著我們。劉淵並無驚訝之色,聲音頗為洪亮,“什麼事?”
劉曜牽著我的手,鄭重地介紹道:“父王,這是孩兒新納的女子,叫做……”
“王上,小女子叫雲香。”我搶過話頭,屈身一禮。
“父王,雲香是孩兒喜歡的女子,望父王也喜歡雲香。”雖然他不知道我為什麼自稱雲香,但也照我說的接口了,他端起酒杯,示意我也端酒杯,“孩兒和雲香敬父王一杯。”
“好,納妾一事,我沒有異議,好好對待人家。”劉淵嗬嗬笑道。
劉曜和我正要飲酒,忽然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且慢!”
這是劉聰的聲音。
他走到中間,那雙失去了冷靜的黑眼交織著悲憤與陰沉,“父王,孩兒有事稟奏。”
劉淵眉頭一皺,“說!”
劉聰側過身來,手指著我,“這個女子不是雲香,父王,她是孩兒心之所愛,懇請父王將她賜給孩兒!”
冷沉的一席話,引起眾人嘩然,所有目光都朝我射來。尤其是張夫人和呼延依蘭的目光,恨不得賞我兩個耳光。而劉曜,我感覺他握著我的手越來越用力,我看見,他瞪著劉聰,目光如冰如弦,一碰就碎,一奏就裂。
接著,他轉頭看我,目露疑惑之色;我對他搖搖頭,示意說,劉聰所說的,我不明白。
劉淵怒道:“她不是雲香,又是誰?”
“她是中原女子,叫做容兒,她已經是孩兒的女人。”劉聰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容置疑,“父王若是不信,可問問母親和依蘭,她們都見過容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劉淵喝問。
“王上息怒。”張夫人連忙解釋,“聰兒的確有過一個侍妾,和這位雲香姑娘長得很像,不過,人有相似,妾不敢肯定這位雲香姑娘就是那個侍妾。”
“母親……”
“聰兒,不可胡鬧。”張夫人叱責道,“這位雲香姑娘是曜兒的女人。”
劉和突然道:“父王,容孩兒說幾句話。”
得到劉淵應允,他朝我略略挑眉,一本正經地說道:“雲香姑娘不配入咱們劉家,方才,孩兒看見她和四弟在外麵摟摟抱抱、拉拉扯扯,是她勾引四弟的。孩兒以為,雲香姑娘是一個輕浮淫dang的賤婦,不能讓她入咱們劉家。”
他話音方落,立即有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吼道:“放屁!”
是劉曜和劉聰同時出口。
劉和氣惱地擠眉,“父王,孩兒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問四弟和親眼目睹的人。”
劉聰怒道:“容兒是我的女人,怎麼能說她勾引我?我是她的夫君!”
劉和不再多費唇舌,坐下飲酒。
劉淵氣得不說話,劉曜也不出聲,隻握著我的手,整個宴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氛圍當中。
“王上,不如這樣吧,看看這位姑娘自己怎麼說。”呼延王後笑著打圓場。
“嗯。”劉淵緩緩道,看起來有些煩心。
“雲香,你真名叫什麼?”呼延王後的嘴角蘊著一抹柔和的笑意。
這一幕,我始料未及。
原本我以為,劉聰再怎麼震怒也不會當場鬧事,我想不到他竟然在宴席上求劉淵將我賜給他。
我正想開口,劉聰的眼睛布滿了可怖的戾氣,“容兒,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則,後果你無法承受,你會後悔一輩子。”
我緩緩道:“王上,王後,小女子真名叫做雲香,除了將軍,不認識其他人。”
劉曜似乎鬆了一口氣,朝我一笑,如日光般溫暖。而劉聰,臉上烏雲滾滾、陰風陣陣,似有狂風暴雨即將侵襲。
劉淵威嚴道:“聰兒,人有相似,你認錯人了。”
劉聰以篤定、冷酷的口吻道:“孩兒絕不會認錯!”
撂下這一句話,他拂袖離開,步履沉重而快捷,旋起一陣逼人的冷風。
宴席繼續,但眾人看我的目光更有趣了,呼延依蘭的目光含著些許的怨恨。
我堅持到最後才離開,隨劉曜回別苑。
夏夜的微風從小窗越入,燭火搖曳,光影暗淡,一室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