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清柔在夫君跟前跪下來,拉著他的廣袂,驚惶、悲痛地說道:“清柔服侍將軍這麼多年,清柔是個什麼樣的人,將軍還不知道嗎?清柔一心一意地服侍將軍,打理府中瑣事,讓將軍無後顧之憂;將軍是清柔一生的依靠,是清柔的一切,將軍的妾便是清柔的姐妹,將軍與別的女子所生的孩兒也是清柔的孩兒,隻要將軍好,清柔就好……將軍,清柔別無所求,隻希望永遠陪著將軍,直到清柔壽終正寢的那一日……”
這番話,的確是她的肺腑之言。
夫君,是任何一個女子的天,夫君不要她了,天就塌了,她還能活嗎?
如珠走過來,憤然道:“夫人服侍將軍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讓人敬重。可是,為人妻子最重要的是賢惠,你視將軍的妾室為眼中釘、肉中刺,加害妾室的孩兒,如你這種心如蛇蠍、心狠手辣的女子,將軍豈能再留你在身邊?”
“如珠,自從你進府,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這麼誣陷我?”卜清柔憤恨地質問。
“如珠沒有誣陷你,若非張大夫及時阻止,隻怕如珠的孩兒已經遭你的毒手!你好惡毒的心啊!”如珠咬牙切齒地對罵。
“夠了!”劉曜重聲喝止。
“將軍,清柔沒有毒害如珠的胎兒。”卜清柔轉而向夫君辯白。
“將軍,倘若夫人沒有做,為什麼廚娘無緣無故地說是夫人指使的?”如珠振振有詞。
劉曜眸光如冰,下令道:“送小夫人回去!夫人卜氏,禁足寢房,明日發落!”
安管家得令,吩咐侍女分別送一妻一妾回房。
卜清柔不堪被禁足,大聲嚷著自己是冤枉的,要將軍明察。
書房隻剩下二人,劉曜如鐵的麵色慢慢回暖,對我道:“累了嗎?不如我先送你回房。”
我牽著他的手指,“你也累了吧,不如與我一起回房歇歇?”
他點點頭,和我回房。
……
劉曜靠在大枕上,雙臂為枕,雙眼微闔,臉孔平靜,似在沉思。
我坐在床的另一頭,拿著一冊書,卻看不進去,隻是裝裝樣子罷了。
如珠的孩兒被卜清柔毒害一事,他是怎麼想的?他相信廚娘的指證嗎?他會如何處置?
索性擱下書,我斟了一杯茶,飲了半杯,然後問:“將軍喝茶嗎?”
他應了一聲,我把茶水端到他嘴邊,他一飲而盡,將茶杯遞還給我,眉宇間刻著兩道深痕。
“在想方才的事?”我握著茶杯,淡淡地問。
“這件事,你怎麼看?”劉曜直起身子,執著我的左手,似乎有所期待。
“要我說實話?”
“怎麼想,就怎麼說。”
我猶豫須臾,道:“雖然如珠較為潑辣,不過她失去過一個孩子,對這個孩兒極為珍視,想來不會拿親生骨肉的性命來誣陷夫人。我也即將為人母親,如若有人想謀害我的孩兒,我必定跟那人拚命不可。我相信,世上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以孩兒的性命來誣陷別人。”
他的麵色越發凝重了,“這麼說,當真有人謀害如珠的胎兒?”
我點點頭,暗自思量著,他與卜清柔成婚多年,生養過兩個孩子,若說全無恩情、恩義,那是不可能的,隻是深與淺的問題。我斟酌了半晌,“夫人穩重體貼,操持府中大小瑣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倘若真是她指使廚娘謀害如珠的胎兒,還請將軍念在她多年辛勞上,從輕發落。”
“真是清柔謀害如珠的胎兒?”劉曜好像問我,又好像在問自己。
“有一事,不知道將軍是否知道?不知道將軍是否想知道?”
“什麼事?你但說無妨。”
“將軍還記得吧,大公子用彈弓射我,還命人放毒蛇嚇我,讓我受驚滑胎。”我緩緩道,“我原以為,大公子這麼做,是夫人在平素的言辭中說了一些較為不妥的話,讓大公子誤會,大公子才這麼捉弄我。後來,我才知道,不是夫人,是另有其人。”
“是誰?”他的眉頭皺成一塊小石子。
“銀霜無意中聽兩個侍女在牆角嚼舌根,說那時候看見如珠與大公子時常在偏僻之處說話。我想來想去,也許是如珠挑唆大公子的。還記得春天時,如珠滑胎,認定是我撞了她,她的孩兒才會掉了,因此,她記恨於我。我懷有身孕,她氣不過,便也要我嚐嚐喪子之痛的滋味,於是就挑唆大公子來害我。”
我盡量以平靜的口吻說著,仔細地看著他的臉,不忽略他一分一毫的表情變化。
他的臉膛宛如一汪平靜如鏡的碧湖,不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