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徽光的眸光漸漸渙散,聲音越來越微弱,“劉娥最擅偽裝……表麵對其他妃嬪、宮人和和氣氣,在陛下麵前裝得溫柔可人、賢明大度……背地裏,心如蛇蠍,做盡傷天害理之事……日後夫人務必當心……”
“皇後……皇後……”宮人哭叫道。
“皇後……”我叫了兩聲,然而,她的眼眸再也不會睜開了,雙手再也不會有熱度了。
她躺在帝太後的榻上,衣襟上沾染了一大片烏黑的血,滿臉烏氣。
太後殿,再次響起悲哀的哭聲。
……
張皇後的近身宮女說,她跪在帝太後靈前,連續跪了三四個時辰,哭得幾近昏厥。宮女勸她回寢殿歇一會兒,吃點兒羹湯補補身子,卻沒料到,端上來的羹湯被人投毒。
張皇後被毒死的這夜,臨近子時,碧淺陪我來到太後殿。留守的宮人見是我,沒有多加阻攔。
命人打開棺蓋,碧淺手持燈盞,照亮了屍身。我仔細地查看帝太後身上的每一處,頭部,肩膀,手臂,雙足,最後在兩隻手腕上有發現。
帝太後的兩隻手腕,有兩道烏青的瘀痕,色澤很深。
回到綠蕪殿,碧淺見我百思不得其解,道:“姐姐,我想起來了,在洛陽的時候,陳永對我說過,倘若人死後,身上有瘀傷,那便是生前被打過,或是被用力地擊打。太後手腕上的瘀傷,也許是雙手被人緊緊摁著,死後才會出現瘀傷。”
我頷首,想必是這樣了,然而,帝太後又是怎麼死的?是劉娥害死她的嗎?假若她不是油盡燈枯,為什麼太醫看不出來?為什麼不說實情?難道是劉娥和太醫暗中勾結,太醫才那麼說的?
漢國嘉平三年,元月,帝太後薨逝後兩日,皇後張氏薨。
劉聰下詔,帝太後和皇後的棺木同日出宮,同時下葬。
喪禮後,我邀劉聰和劉娥來綠蕪殿一同進膳,因為這些日子宮中發生了很多不開心的事,三人在一起進膳,吃一些清淡的素食,喝點兒清綿的酒,權當放鬆一下身心。
劉娥先來,我讓奶娘抱小寶寶去喂奶,拉著她在小寶寶的偏殿閑聊。
“妹妹,你我原本沒多少姐妹情分,不過時隔多年,我們在漢國相遇、相認,終究是緣,我真心地珍惜這份緣。”我笑道。
“姐姐說的是,二姐不在了,這世上就剩你我兩個親人了。”她握著我的手,眉目間盈滿了謙和、親切的笑,與那日的陰刻、狠毒判若兩人,“二姐離開了我,我覺得自己孤單無依,所幸姐姐在我身邊,我就不覺得孤立無援了。”
“你有陛下的寵愛,怎麼會孤單?陛下需要你,你也需要陛下,相信你和陛下會在往後的日子恩愛相守、舉案齊眉。再者,皇後薨,陛下會冊封你為皇後,屆時你母儀天下,羨煞多少人呢。”我笑眯眯道。
“姐姐又取笑妹妹了。”劉娥嬌羞地垂首,“陛下會不會冊封我,還說不定呢。”
“放心,陛下來看望小寶寶的時候,我在旁提提。”
“謝姐姐。”她感激地笑。
我保持著臉上的微笑,道:“宮人還沒做好膳食,陛下還要半個時辰才來,妹妹,我想知道,太後和皇後薨逝,是否與你有關?”
劉娥詫異地抬眸,驚疑地看我,“姐姐為什麼這麼問?難道姐姐以為,是我害死太後和皇後?”
我冷下臉,“我不會對旁人說,更不會對陛下說,我隻想知道真相。”
她那張嬌媚的臉龐,彌漫了絲絲的冷氣,“假若姐姐一定要知道真相,那麼,我說,真相就是,太後和皇後的死,與我無關。”
“假若當真與你無關,我就放心了。”我輕然一笑,“我隻是聽宮人私下嚼舌,才問問你。”
“宮人最喜歡亂嚼舌根、瞎編亂造,他們說什麼?”
“有宮人說,妹妹收買了太後和皇後身邊的宮人,許之以利,讓她們暗中殺害太後和皇後。”
“姐姐,我已是寵妃,贏得陛下的恩寵,又何必害太後和皇後?假若陛下知道這些事,我還能活命嗎?我不是自毀前程嗎?”劉娥辯解道,竭力裝得鎮定,卻難免流露出幾許慌色。
我莞爾道:“我也相信妹妹,不過就我所知,妹妹不甘心當寵妃,一心想位尊中宮,母儀天下。”
她麵色微變,眉目冷肅,眸色漸變,越來越冷。
我淺淺笑著,“妹妹還是對我說實話,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倘若陛下真的知曉,你連寵妃都當不了!”
劉娥忽而笑起來,陰冷得緊,“既然姐姐得知些許蛛絲馬跡,那麼我便不隱瞞了。沒錯,太後和皇後的死,是我做的。太後死了就死了,還留下一份遺詔,不許陛下廢後。還要等十年才能當皇後,我可不願等,我要逼死張徽光,逼得她自尋死路。她不死,我就送她一程。沒想到她那麼有出息,竟然三更半夜去求姐姐庇佑。姐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我豈能不知?我怎麼能讓張徽光多活兩日?讓她中毒而死,是便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