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分外低沉,飽含深情、無奈,頗有感喟。
楊娃娃歎道:“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也害了瓏玲……”
呼衍揭兒傷感地看著她,夜幕下,俊眸璀璨、似有晶瑩的水色流動,“與你無關,你注定是我們匈奴的大閼氏,也隻有大單於才配得上你!”
動情之後舍情,最是艱難與苦澀,那是忍痛割舍,那是連皮帶肉的撕扯,那是傷筋動骨的訣別,怎能不痛?
“不要這樣說,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清眸含淚,冉冉流動,她無法不想遠在單於庭的那個男子。
“我隻希望你盡快回單於庭,回到大單於身邊,這樣我也放心了。”他舒眉一笑,多年的心結頃刻間解開,是瀟灑的放手,也是對自己的寬容。
楊娃娃聞言,知道他已將這段情放下,大感安慰,“我會盡快回去,謝謝你。”
呼衍揭兒見她的眉間蘊著一縷輕愁,猶豫地問:“月氏王未藍天喜歡你?”
她垂下眸光,輕輕頷首。
“好,我知道了。”他眉頭微蹙。
“你先不要對大單於說我在這裏,可好?”她懇求道。
“好,我不說。”他輕輕一攬,將她擁入懷中,“我知道你心裏苦,哭出來吧,會好受一些。”
一瞬間,楊娃娃愣住了,哭不出來。
須臾,她悲酸難抑,靠在他的肩頭痛哭流涕。
多月來的隱忍、思念、痛楚、酸澀,頃刻間爆發,仿佛洪水決堤,止也止不住。
他是了解她的。
呼衍揭兒輕拍她的肩背,柔聲安慰,鼻端繚繞著她清淡的幽香,不由得深深的沉醉。
他輕輕閉眼,腦中慢慢浮現另一張熟悉的小臉,一個俏皮、活潑的小姑娘。
她眨著靈俏的水眸無邪地望著他,奶聲奶氣地叫道:“呼衍叔叔。”
猛地,他驚醒過來,暗沉道:“瞳瞳很好,你不必擔心,隻是夜裏會想媽媽……”
聞言,楊娃娃不再哭了,擦著淚水,想起烏絲曾經說過的話。
瞳瞳長大後會與呼衍揭兒會發生什麼事?守護神究竟是什麼意思?
楊娃娃自然無法預知女兒的未來,天瞳十六歲那年,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草原少女,是單於庭另一個楊深雪。天瞳酷似其母,身姿翩躚,深瞳點墨,眼波如醉,容色妍秀,惹得單於庭眾多男兒競相愛慕。
她卻獨獨鍾情於叔叔呼衍揭兒——匈奴第二任大單於,且如願以償嫁給他,情深意重,老夫少妻攜手到老,成就另一段永世流傳的佳話。
天瞳與呼衍揭兒的大婚之禮,楊娃娃已經看不到了,早已與大單於長埋廣袤的草原。
長草蕭蕭,野花離離,廣袤的草原以春夏秋冬的秀姿祝福這對永世流傳的神仙眷侶。
……
胡天八月即飛雪。
一場紛紛揚揚的碎雪過後,大單於親率六萬鐵騎秘密開赴月氏邊境,決定給予月氏狠狠痛擊,奪下月氏疆土,以此奪回深雪的籌碼。
蒼穹高闊,銀漢暗沉,冷風肆無忌憚地鞭打著夜幕下一座座臨時搭建的帳篷,帳頂呼啦啦作響,好像隨時都可以隨風而去。
一夜冷風嗚咽,一川荒草蒼涼。
帥帳內,帳簾飄蕩,冷風時不時地灌湧進來,冷了一帳暖火。
燭火搖曳,映照在各人臉上,昏光影綽,他們卻豪情萬丈,圍合而坐,倫格爾,塞南,須卜隆奇,蘭扣……
“大單於,時辰不早,今晚就到這兒吧。” 倫格爾含笑道,飲盡杯中殘酒。
大單於微微一笑,“好,散了吧,今晚好好歇著。”
眾人躬身退出帥帳,隻餘大單於背向帳簾、負手而立,挺直的脊背凝定不動,讓人覺得悲愴苦澀。
雪,你還好嗎?快了,待我打得月氏毫無反擊之力,就可以接你回家了!
帳外侍衛低聲稟報,說是急事稟報。
大單於讓侍衛進來,侍衛掀簾進來後,稟道:“大單於,外麵有一人求見,說……隻要大單於聽到她說的兩個字,就會見她。”
大單於精眸微眯,奇道:“哪兩個字?”
侍衛心虛地吐出兩個字:“娃娃。”
頃刻間,大單於震驚地呆住,隻覺一顆心被一把鐵手揪住,死死不放,令他難以順暢地呼吸。
娃娃!娃娃!
這是雪的小名,無人知曉,莫非雪回來了?
但是,她怎麼可能回來?莫非是雪派人前來傳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