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正午時分,她一個上午已經學得差不多可以在空曠的土地上自由奔跑了,多快都沒問題,但白衣說趕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吃個飯,得帶她去郊外的路上跑跑,如果那樣也行,行路的時候再跟在秦悅身邊,應該是沒多大問題。

她腹部在馬背上被震得一抽一抽的,人也累得趴在桌上連咀嚼的力氣都沒有,但一樣到自己也能和秦悅一起去找神醫,有機會請神醫治好秦煜的腿,心裏便是滿滿的興奮與期待。

這個時候,丫環卻來通報,說是姚家的三公子過來了,要代姚家四夫人送些東西過來。

鬱青青大喜,知道是姚晉去見過秦煜了,有消息送到這裏來,立刻就從飯桌上起身往外跑去。

姚晉穿著一身似乎是製服的衣服,大紅色,黑色鑲邊,中間纏著條金屬腰帶,腰帶佩著刀,他身材好,高大又沒有啤酒肚,穿這一身略緊身的製服徹底把那身材顯露了出來,一張臉又長得不錯,在院中站著十分挺拔俊朗,跟兵哥哥似的,惹得旁邊的丫環一個個很是不自然,鬱青青看著,很歡喜地叫了聲“三哥!”

姚晉站得挺直,朝她低頭抬手道:“王妃。”

鬱青青一把揮下他的手,“說了別叫我王妃嘛!”

姚晉極輕地一笑,隨後身上拿下個小包裹來,“這是四娘讓我拿給你的,你喜歡吃她做的百果蜜糕,上次你走得急,忘了給你,這次又重做了新的讓我帶過來了。”

明明是一隻手就能拎的東西,可他一手托著底下,一手拿著上麵,鬱青青便十分謹慎地也拿手去托,果然摸到了一張紙片一樣的東西。

“那我先走了。”

鬱青青心中十分感激,忍不住道:“三哥,謝謝你。”

姚晉停了停,沉聲道:“七妹,男人的世界,還是小心為好。”

鬱青青沉默,他朝她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她看著他的背影躑躅良久,幾次想說,卻又忍住,手心摸到那一張帶著溫熱的紙,終於在他將出院門時開口喊道:“三哥——”

說著,朝他跑了過去。

“告訴父親,明天開始,大概半個月內,秦悅忙著他母親的事,是最好的時機。”

姚晉看她一眼,點點頭,離開。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悵惘,在他走後,又忍不住看向無憂閣的方向。

明天,秦悅會離開,留在京城的是假秦悅,身為劍客的白衣自然隻能起到震懾作用,完全不能與人相鬥,這個時候姚航與陳太傅那些人聯手救出秦煜,是最好的時機。

她不敢說出京中秦悅隻是替身的消息給姚航,怕給他帶來致命的打擊,可猶豫再三,她卻始終不願放棄這個能救秦煜的機會。這個機會一失,便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悅的地也。秦悅,是她虧欠了他,為什麼偏偏他和秦煜是這樣對立的關係呢?為什麼救秦煜,就一定要影響到秦悅呢?

進房中,她打開了手上的紙條,上麵寫了六個字:安好,勿念,保重。

字跡清秀而俊逸,就像陸煜的鋼筆字一樣,短短六個字,沒有任何客套或是生疏,就像他們已認識好久好久一樣。

原本他也有這樣的感覺麼?

她拽著紙,輕輕露出笑容來。但願,但願能快點離開睿王府,快點與秦悅劃清關係,那樣,也許她就不會再因為秦煜而對秦悅愧疚了。

第二天,鬱青青扮了個男裝。

她以陪伴太妃為由離開王府,然後在隨從從碧雲山離開後又換好了衣服出來,在碧雲山腳下與秦悅會麵。

秦悅見到她時,神情淡淡,卻將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好一會兒,然後問:“為什麼要弄成這樣?”

鬱青青看了看自己,“你說的是女扮男裝嗎?”然後很理所當然地回:“當然要喬裝打扮一番,在你們古代,女人出門麻煩,很容易出事,萬一碰到劫色的怎麼辦?我扮成男的就好了,對外就說,我們是兄弟!”

秦悅笑了起來,自從……那晚之後,他很少對她笑,現在卻笑了,而且笑得很深,“一個女人走在外麵不奇怪,一個女人卻還要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就很奇怪,你這樣出去,誰都會盯上你。”

“我是女人……很明顯嗎?”

“你覺得呢?”

鬱青青低頭看向自己胸脯,麵前的秦悅又一次發笑,“不用看,比以前還小。”

她立刻辯解,“我用布裹了的,當然……當然比前還小。”

秦悅又笑了起來,抬眼看看頭上的太陽,又看向她,“若是中暑,可不是隨時都能碰到醫館的。

鬱青青忍不住皺起臉,痛苦道:“我也覺得很熱……還很悶……”

“就算這裏看不出來,就算你有喉結,嗓音粗,也還是會被看出是女人,因為渾身上下都透著女氣,你以為那些劫色的人連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嗎?再說,你也沒那麼容易會被劫色。”秦悅含著些笑意。

鬱青青頓時就憤怒起來,女人最痛恨的,就是有人侮辱她的容貌!

秦悅,說實話,你真的喜歡我嗎?一邊說喜歡我,一邊還天天說我醜,姚舜英明明長得很好看好不好,就你天天說醜!

這話,她想說,卻沒能說出來,因為“喜歡”這樣的字眼,以及一切有關感情的事,是她在秦悅麵前不願提起的。原因……或許是他們之前曾有過曖昧,或許是後來他對她表白,而她卻已經確定了另外一個人……

她氣鼓鼓地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秦悅一邊打馬轉身,一邊開口道:“到城裏,換一身衣服去。”

一邊跟在他後麵,鬱青青一邊想,女扮男裝這回事,的確有些假。試想,如果現代的一個短發女人穿一身男人衣服就去扮男人,別人一定想都不想都覺得她隻是中性而已,既然這樣,憑什麼就覺得人家古人看見人男人打扮的人就認定是男人?就如秦悅所說,撇開身體上的特征,行人動作上,男人就是像男人,女人就是像女人,比如你很多次會說一個男人很娘,就是因為他某些地方做得不那麼男人。

最後她又想到一個問題,姚晉說如果有兵器排行榜,那秦悅的武功是可以排上去的,作為死士與劍客的白衣也說他不如秦悅,綜上所述,秦悅的武功那是一等一的好,這樣……她為什麼還怕劫色?想著,都有些侮辱秦悅武功的感覺。

一路騎馬,是一種,想要死的感覺。

又顛,又累,遇到灰塵多的地方,還會被風撲上滿臉的灰,什麼策馬奔馳,放飛心情,這根本就是個折磨死人的活!

她自然是不敢說歇息的,因為秦悅的體力很好,看上去一點也不累,而且人家是大忙人,又是去求醫,自然要快去快回,她自己要跟來,怎麼敢有事沒事喊累?

而且,他已經很遷就自己了,他的馬是匹上等好馬,跑在路上速度嗖嗖的,她的馬雖然也不差,但卻不是王府第二好的馬,因為好馬都是身形強壯的,而她坐上寬寬的馬背,會有一種劈一字的感覺,那恐怕更要了她的小命。受了體型限製,在選馬上自然不能隨意,所以以速度來說,她的馬是不如秦悅的馬的,而為了等她,他必須慢一些。

他們是早上出門,然後一路奔馳,路上秦悅在前,她在後,一直保持著大概一二十米的距離,除了岔路口的地方他會稍稍慢一些,別的時候都是照常趕路的,也隻有在他稍稍慢的那一會兒,她才能感覺到他還記得身後有個人。

沒有表,隻能看太陽辨別時間。

太陽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後漸漸上升,上升,終於到正午,她看見地上自己和馬兒的影子都不怎麼看見了!

可是他沒有慢,沒有說停下。

她也隻能跟著。

再走,再走,直到她抬頭看頭上的太陽都很明顯地往西去了,她肚子都開始餓得叫了,想朝前喊一聲停下卻沒什麼力氣喊出來時,前麵的那匹馬終於漸漸慢了下來。

鬱青青心中狂喜,直到那馬終於停下,秦悅下馬,走到樹蔭下隨地而坐,她才立刻鼓上最後一絲勁加快速度往前,停在樹下,急促而又艱難地下馬,在腳落地的那一刻就像失了支撐的重物一樣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