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綰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她拚命將兩隻眼睛睜大,黑如點漆的兩粒瞳仁突然放大,她終於看清床帳頂上那些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麼了。
在那塊髒得像是幾百年沒洗的床帳上,布滿了斑斑點點的油跡和一團……密密麻麻的黑蟲兒。
看著那團在陰影裏不斷蠕動的蟲子,卿綰隻覺得一陣後脊發涼,她真害怕那些蟲子掉下來鑽到她的衣襟裏……
光是想想都是一陣哆嗦,當她下意識的往自己身上看去,正好和一雙綠色的泛著幽光的眼睛對上。
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了,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更別說是喊叫了。
趴在她胸前的那團東西發現她醒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貓叫。
“喵嗚——”
聽著這可怕的聲音在自己的胸前炸響,卿綰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她躲到床角,抱著床柱渾身哆嗦得厲害。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貓兒這種動物……
在她六歲的時候,宮裏曾從波斯國買來一隻貓兒。那貓兒是雌雄眼,左眼似藍寶石,右眼似綠瑪瑙,一身白雪似的毛,漂亮得任誰看了都會喜歡。貓兒被養在母後的荷花園裏,一****去向母後請安,恰巧看到這貓兒藏在假山背後正在打盹兒,她興衝衝地跑過去想要同它嬉耍,可不知是因為貓兒怕生,還是因為貓兒不喜歡她手上的花露香氣,從她懷中掙開時,竟將她的手背抓出了幾道血印。
她當場便被嚇哭了,母後帶著幾個宮娥循著聲音找到她,知道她被貓兒抓傷了後,母後勃然大怒,當即就令宮娥將貓兒溺死在了荷花池裏。
從那以後,她經常會做噩夢,夢到的都是漂浮在碧綠池子上的死貓。
此時,卿綰看著那隻黑貓,黑貓也用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瞪著她。一人一貓對持良久,黑貓將身子弓成了一座小橋,毛茸茸的尾巴像一根擀麵杖直直地翹著。
黑貓發出低沉的嗚咽聲,渾身的毛炸了開來。卿綰的心裏越加發怵了,她死死地抱著床柱,也不顧頭頂跟那些小蟲兒親密接觸,她隻想離那隻黑貓越遠越好。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她沒記錯,她住的地方是十王府,她一睜眼醒過來看到的應該是繡有牡丹暗紋的綃紗床帳才對啊。而且,十王府裏隻有女官和婢女……不可能有黑貓啊。
一定是哪裏出錯了。卿綰看著黑貓就要朝自己撲來了,她的十指嵌入快要腐爛的床柱裏,木渣刺進她的指甲縫裏,疼得她情不自禁低呼出來。她再也忍不住,閉上眼大喊道:“來人啊!”
黑貓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喊聲一驚,蜷著身子縮進了被窩裏。
卿綰舒了一口氣。
她飛快地跳下床往房門處跑去,正當她要將門拉開時,隻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是侍衛來了麼?謝天謝地,她的心放了下來,暗想自己肯定很快就可以從這個地方出去了。正當她心安之際,門被“嘭”地一聲推開,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將她罩住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嚷嚷個啥?!”
來人是一個提著油燈的婦人,看到卿綰癡愣愣的站在那兒,她提起卿綰的衣襟就將卿綰扔回了床上。
卿綰倒在床上時不小心壓到了黑貓,黑貓一聲慘叫就從被窩裏鑽了出來。
婦人伸手就將黑貓的脖頸給擰住了,她惡狠狠道:“老賊貓,又來偷魚幹了!”
黑貓在她手裏拚命掙紮,嗚嗚叫著像是在求饒。
“老賊貓,再敢溜進屋裏來看老娘不把你的皮扒了!”婦人將手放開,黑貓趁機從紙窗上露出一個破洞處溜了。
“真是啥樣的主人養啥樣的畜生,這偷嘴的老賊貓就跟隔壁一個樣,都是滑頭的主兒!”婦人提著油燈轉回身,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