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榮仁一見情況不對勁,拔腿就要跑。
被稱作趙二爺的人做了個手勢,刀疤臉虎軀向前一躍,登時就將孔榮仁給擒住了。
“唉喲,爺,您就高抬貴手饒了俺這一回吧,下回……”
“下一回?”老板娘瞪眼道:“老娘今天非得治一治你這招搖行騙的潑皮!”話音剛落,幾個打手便從裏間躥了出來,一人一隻膀子將孔榮仁拖了進去。
老板娘見事情平息了,笑盈盈地看著那人道:“趙二爺,來都來了,用點茶水再走吧。”
那人擺擺手,領著到刀疤臉走出了茶館。
卿綰連忙追了上去,向那人道謝:“多謝恩公相救,若不是恩公,我今兒來鳴玉坊這一遭,算是跳入火坑了。”
那人聞言一曬:“恩公……你說話文縐縐的,甚是有趣。”
卿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恩公這一趟是來收茶的?”
那人點了一下頭,臉上依舊掛著一抹淡笑:“姑娘,你可千萬別再叫我恩公了。我姓趙,人稱趙二爺,你叫我趙大哥就行了。”
向候在茶館前的手下招了招手,他又道:“鳴玉坊算是西城最大的集市了,開封、太原等地的茶農都將茶運到這裏來賣。我是幫家裏走這一趟生意的,千裏迢迢來到這兒,就是為了收一些上等的黃茶和黑茶。”
卿綰同他並肩走著,一邊聽他說著話,一邊往一間間茶鋪裏好奇張望。她吸了吸鼻子,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這兒茶鋪雖多,但大多數都是濫竽充數罷了。”
那人一聽就來了興致,追問道:“這話有意思,依姑娘看,這茶行就沒有上等的貨麼?”
卿綰不答話,繼續往前走去,來到一個小巷口前時,她突然停住步子,往裏麵探頭望去。
“一路走來,經過的十多家茶鋪賣的都是中下等的茶。茶味淡且雜。這巷子裏……卻有一股極其醇厚的茶香傳出來,你聞到了麼?”
那人頓足而立,沉默一兩秒,忽地拍了拍手:“就在這兒停下吧。”
身後的手下立即將運貨的馬匹趕進巷道裏。
“姑娘果真是懂茶之人。”那人向卿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揖禮,笑道:“在下家在徽州,家裏經營著雜貨鋪子,茶鋪這一行乃是由在下接手管理。姑娘,冒昧問一句,咱們……可是同行?”
這趙二爺名玄都,他說家裏經營的是雜貨鋪子,實在是一種謙虛的說法。可以說,徽州的茶、酒、補藥甚至是婦人所用的口脂粉黛都由他家裏一手壟斷了。
卿綰不知道這趙玄都的來頭。聽到他問自己是不是“同行”,她頭冒冷汗,她隻不過是在宮裏品過的各地名茶多了,這才對茶有了一星半點的了解。說是懂茶之人,實在是有些牽強。她搖搖頭笑道:“不是,我家在桃源嶺,這趟來鳴玉坊,是為了給我娘買藥。”想到正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花費的時間太多了,連忙問道:“趙大哥,這鳴玉坊的壽安堂在哪兒?”
興許她沒有察覺到,在她說到桃源嶺三個字時,趙玄都的一雙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壽安堂……”趙玄都想了一下道:“這樣吧,我帶你去如何?順便,我也想去看看今年人參的行情如何?”
卿綰求之不得,自然點頭應了。
刀疤臉卻跳出來道:“二爺,這……茶鋪這裏……”
趙玄都頭也不回,領著卿綰往前走去,隻留下一句話。
“讓老板將今年的好茶先準備著,我去去就回來。”
一路走著,卿綰偏過頭悄悄地打量著這趙玄都。先前事態緊急,她沒有太注意趙玄都的模樣,此時細細一看,隻瞧趙玄都戴著一頂大帽,額前束著網巾,穿著一件京青斜紋直綴。環腰係著一根纏金革帶,革帶正中鑲著一顆蠶豆大小的綠瑪瑙。
在夕陽的光輝下,瑪瑙反射出的一圈圈光,全都印在了他的直綴袍子上。
卿綰瞧著那袍子的質地上乘,不禁就多看了幾眼。她知道蘇州盛產斜紋布,但趙玄都身上這件,乃是織成了“水浪勝子”的式樣。卿綰在心裏暗中估價,這樣的布,至少每匹一兩。
看樣子,這趙玄都的家底頗為雄厚啊。卿綰正在發愣,趙玄都提醒道:“姑娘,壽安堂到了。”
卿綰回過神,進到壽安堂開始采買所需的東西。
老板要價很高,僅是五錢阿膠,就花去了一兩五錢銀子。宮老酒總共就給了她一兩銀子和三十文錢,原本看來豆油是買不成了。但她手裏還有孔榮仁的一兩銀子,見手頭寬裕,想著無鹽氏身子虛弱需要大補,她又買了一些紅棗和枸杞,連上買的阿膠,一共花去二兩銀子。
出了壽安堂,卿綰有些過意不去,道:“趙大哥,我還要去大市集一趟。你告訴我怎麼走就成,我自個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