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個宮阿瑛總是變著法的防範自己?
即使自己是這個家庭的陌生來客,可命運如此,自己無法決定,也無法改變,隻能順應命運的安排,在這個家庭生活。
自己沒有任何惡意,她為何用那種審查罪人的目光看著自己?
卿綰驀地蹙起眉頭。這一刻,她很想將自己的身份坦白,她想告訴阿瑛她其實不是宮家的五姑娘傻姑,而是來自兩百年後的公主朱卿綰。
說出來,就不用再裝傻,就可以輕鬆一些了吧。
這話幾次要脫口而出,她一再忍住,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她好不容易開始融入這個家庭,並且……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家庭的成員。譬如古靈精怪的六月、溫婉賢淑的鬱貞……還有憨厚老實的宮老酒。
這些人都和她在宮中見到的人不同,她不甘心就這樣向阿瑛妥協,將身份坦白,打破宮家的平靜生活。
如此想著,她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向上揚成一個誇張的幅度。她揉揉肚子,裝作一副半夢半醒地模樣道:“四姐,我肚子好餓。想來看看缸裏還有醃菜沒……”
阿瑛冷冷地笑了笑,她不由分說地將卿綰拉到西屋窗前,推開瓦罐,指著窗紙上那個缺口道:“這是你撕的吧?俺知道你撕去做什麼,那藥方就是用這撕下來的窗紙寫的吧?嘖嘖,又會看書,又懂醫術,傻姑,你讓俺怎麼相信你真的是俺的五妹啊!”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阿瑛的眼神逐漸變得凶狠起來。
卿綰的雙腳顫了顫,她努力穩住自己的神色,嘻嘻笑道:“四姐,你在說什麼啊,我咋一點都聽不懂呢……”打了哈欠,她挪著腳步便要進到屋裏,“我困了,我要睡覺……”
“你給俺回來!”阿瑛的兩隻手猶如鷹爪,死死地將卿綰鉗住。
她的力道極大,卿綰覺得自己的胳膊都快給她捏碎了。哇地一聲,卿綰嚎叫起來:“娘!四姐欺負我!”
害怕無鹽氏被吵醒,自己沒有好果子吃,阿瑛連忙將捂住卿綰的嘴,眼裏的凶光一閃一閃的:“你給俺等著!別說你是人,你就是妖怪,俺也有法子讓你現出原形!”
撂下狠話,她一閃身便沒了影。
卿綰闔上門,坐回床邊,半響都沒回過神來。
***
翌日大清早,天剛蒙蒙亮,桃源嶺的人家便在各家院子裏開始蒸花糕了。
而宮家院子裏,天還沒亮,無鹽氏就將五個女兒召集到了院子裏,開始忙活。
若是平時,無鹽氏一個人也可以搞定蒸花糕這事。可此時她腹中的胎兒已有五個月大了,挺著個大肚做事總是不方便。這才叫五個女兒一起來幫忙。
昨個兒才收拾整齊的院子裏,此時擺上了幾張小木桌和幾隻小杌子,還有一些瓶瓶罐罐之類的家什。
卿綰為了避開阿瑛,特意選在鬱貞旁邊坐著。不過她想多了,阿瑛抱著手在一旁看了會兒,拔腿就要溜。然而無鹽氏一聲怒喝,便將她嚇得定住了。
“你給俺老實回來坐著!”
阿瑛哭喪著臉,這這那那的支吾了老半天才道:“娘,俺做不來這活兒。你就是讓俺去鄰村挑水都別讓俺幹這個啊……這活兒婆婆媽媽的,俺做一會兒就覺得渾身癢癢……”
無鹽氏“嘿”地一聲,翻著白眼道:“你這丫頭咋說話哩!還婆婆媽媽哩!你真當自個是男娃啊?娘勸你,別做那晴天白日夢了。你是從娘肚臍眼裏鑽出來的,你是男是女,俺清楚得很。你呀,就別整日妄想自己是個男娃了,讓娘省點心,成不?”
阿瑛哼了一聲,瞥了一眼正在忙活的姐妹,悶聲悶氣道:“反正俺就是做不來這活兒,你若將俺逼急了,俺就往白麵糊裏撒一把鹽。等明兒天村會時,咱們家做的花糕在各位嬸嬸大娘麵前丟了臉,你給莫怪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