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長孔柱才突然造訪,張口就要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對於宮家這樣普通的桃農家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宮老酒再軟弱,好歹也是公家唯一一口男丁,自然不能讓他去李家塘當鄉兵。瘟疫蔓延,為了避免擴散到鄰近的幾個村莊,官府早就派人將李家塘封鎖了。此時若是宮老酒進去,必死無疑。
既然這法子不能用,那就隻能想各種法子將五兩銀子籌齊了。
翌日天剛亮,宮老酒就帶著鬱貞和阿瑛進城賣種子去了。宮家還有幾十顆冬桃種子,若是運氣好能賣個好價錢,再向平日裏有來往的幾戶人家借點,銀子興許也就湊齊了。
一大早,宮家的人就為了這事奔走去了。卿綰起床時,院子裏隻有幾隻小雞仔在唧唧叫喚著,相比以往,今兒真是太安靜了。
她淨了臉,站在太陽底下認認真真地梳了頭,這才出門為青驄馬割水草去。
桃花嶺四麵環山,一條小河繞山腳而流。幾日之前,卿綰發現小河邊的水草綠油油的,就割了一些喂青驄馬。興許是餓昏了,青驄馬饑不擇食也就吃了。
割完水草回來,已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卿綰喂完青驄馬,就拿了書坐在院子裏,一手拿著書卷,一手托著腮,悠悠閑閑地看了起來。
她既不知如何賣種子,又和鄰裏不是很熟絡,若她跟去也隻會幫倒忙。與其幫倒忙,還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洛陽花木記》,找個能讓桃園增產的法子。
看了兩三章,她就覺得餓了。想著現在應該是用膳的時候了吧,鬱貞不在,她隻能自己做飯吃了。
做飯……老天!卿綰走進炊房,瞬間腦袋就大了。她連生火都不會,哪會做飯呢……
正當她發愁時,炊房的門被人推開了。
桃花耷拉著頭,一副困倦十足的模樣。見卿綰也在,她嚇了一跳,柳眉一豎,罵道:“臭丫頭,你杵在這裏做啥,嚇得俺差點兒沒了魂!”
卿綰不想搭理她,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要走出去。
“哎,回來——”桃花扯著卿綰的小辮將她逮了回來,“昨兒個孔柱才是不是來了,他找俺家麻煩沒?”
卿綰不耐煩地回道:“他要五兩銀子,爹娘都出去湊錢了。”
桃花“哦”了一聲,臉色變了變,從鍋裏撈出一隻燒餅扔給卿綰。
“俺昨天偷喝了一點爹釀的酒,嘿嘿,酒勁真夠大的,俺到現在都還醉著呢。待會兒娘回來若是問起俺,你替俺打個掩護,成不?”
說罷,也不管卿綰應還是不應,她就搖搖晃晃地又出去了。
卿綰拿起燒餅咬了一口,燒餅是冷的,很硬,硌得她牙疼。無奈腹中早已空空,牙再疼,她也得將燒餅吞下去。
剛吃完一塊硬如石頭的燒餅,無鹽氏就帶著六月回來了。
卿綰走到院裏時,無鹽氏一屁股坐在小杌子上,正氣呼呼地發牢騷:“哼,這些個人啊,一提起錢來,臉變得比天還快!俺算是長教訓了,以後俺家發達了,誰要來向俺家借錢,兩個字就回了他,沒門!”
六月皺著小臉,氣鼓鼓地跟著後麵,學著無鹽氏的語氣道:“哼,這些個人啊,真是沒意思,說起錢來,臉咋就變得比天還快捏!”
卿綰瞧著六月的樣子,真是哭笑不得。
她走過去道:“娘,你們餓了吧。”
無鹽氏道:“餓?俺氣都氣飽了!”小眼瞟了一眼醃菜缸,她又道:“不過……現在倒是有點想吃酸的……”
“桃花!”她朝東屋扯著嗓子大喊道,“把窖穴裏的那缸甘露子抬出來!”
聲音響徹雲霄,卻還是沒能將裹在被裏呼呼大睡的桃花給震醒。
“……”見無鹽氏要衝進東屋裏,卿綰忙道:“娘,我來吧。”
正說著,丁長石突然從大門外進來了。
“傻姑,你要做啥,俺來幫你!”丁長石像是剛從桃園裏回來,黝黑的額頭掛滿了晶瑩的汗珠,他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在陽光下,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活力十足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