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琛神情慵懶地抱著雙臂,在卿綰不明意味地注視下,他終是忍不住,眉頭微微一緊,沉聲道:“嗯?”
卿綰扯著嘴角朝他一笑,領著六月朝他走去,她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華琛的身上,不曾移到其他地方。
“能否借你的衣服一用?”出於禮節,卿綰問了一句,不料華琛聽罷,臉色頓然一沉。
他一言不發,卻用眼神警告卿綰不要胡來。
卿綰被他那冰冷的目光駭了一跳,但低頭看到六月兩頰紅紅、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她暗暗咬了下唇,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九歲,是知道羞恥的年紀了。過不了幾年,六月也該長成個大姑娘了。若是就這樣讓她光著腚一路走回家,且不說會被村裏人嘲笑,就是對六月自己來說,也是不好的。
如是一想,卿綰底氣也足了。再說了,華琛從頭到腳穿的都是宮老酒的衣裳。她要一件來給六月蔽體,也是有理的。
“把你身上的那件青布褂子脫下來!”她盯著華琛道。
華琛半天也沒反應,一臉平靜地看著挑釁意味十足的卿綰。
兩人相持良久,卿綰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將褂子剝下來。
“罷了,罷了,我給你便是。”華琛的語氣甚是無奈,眸色之間卻有了幾許笑意。
他將褂子拖下來,一把扔給卿綰。
看來這人哪,不逼不行啊……卿綰將褂子往六月身上一套,有從頭上解下根紅繩給六月係在腰上。
宮老酒個頭不高,褂子穿在華琛身上,短著一截,略顯滑稽。但穿在六月這小家夥身上,正好蓋住她的腚。
卿綰替六月又揩了一次淚,笑著道:“這下好了吧,可不許再哭了!”
“嗯!”六月破涕為笑,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破衣事件解決了,三人剛走出塾屋,就見一個穿著丁香色對襟襖兒的婦人從院子外徐徐走了進來。
婦人約莫四十左右的樣子,略施粉黛的一張臉顯得尤為和善。
瞧見卿綰她們,婦人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道:“這不是宮家五姑娘麼,平日都不見你,今兒是來接六月歸家麼?”
卿綰見婦人認得自己,便輕聲應了。她越看婦人,越覺得似曾相識。想了一想,她回憶起上次村會時曾見過這個婦人。
當時婦人身著靛藍衣裳,穿著打扮雖然低調,但極是講究,正因為這個卿綰才注意到了她。
正想接下來該如何開口,她隻聽六月甜甜地喊了一聲:“藍師母~”
師母?那就是鄉塾先生的妻子了。文人之妻,到底是端莊淑媛不少。卿綰正想著,又聽六月問:“藍師母,先生的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就是吃不下什麼東西,我這就是來給摘點果子回去熬粥的。”藍氏彎下身,輕輕地捏了一下六月的臉,笑著道:“你這知冷知熱的小家夥,倒是越來越懂事了。”
六月受到誇讚,小臉上頓時一片燦爛。
“宮五姑娘,若有空閑,到寒舍一坐如何?”藍氏扶住六月的肩,突然向卿綰問道。
卿綰一愣。她發愣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自打她來到這桃源嶺,除了那趙玄都,幾乎沒人用姑娘稱呼過她。她習慣了傻姑這一稱呼,乍一聽藍氏喚她姑娘,她倒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二是藍氏禮貌的措辭,寒舍……藍氏的丈夫是先生,乃是儒籍,每年上的稅比一般桃農少不說,朝廷反倒撥給他銀子。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藍氏的屋舍,怎麼著也比農戶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