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粉知己(1 / 2)

遊絲繞樹,嬌鳥啼花,元乾八年的春天來的格外的早。

方是三月中旬,崖州城內外便點了蒼翠,浸了芬芳,襯顯的州治縣所一派欣榮之像。刺史府庭前院外盡是遊蜂戲蝶,引得不少年輕兒郎春心蕩漾,係了紅布條在刺史府外的蒼鬆上。這些紅布條上皆用蠅頭小楷寫滿密密麻麻的墨字,略一窺便知是少年郎留給佳人的情書。這是崖州本地的習俗,凡是年滿十四的良家女子都會在日暮前來刺史府前一窺一探。若是有自己的名姓,便會在紅布條上再係一藍布條,中意與否便在一言一句之間。

但在刺史府前係布條,可是有辱衙門威嚴的,按照大唐律例衙役們大可拿了人扔到衙門裏交由刺史大人處置。是罰是打還是變著法的討要銀子那就是便宜行事了。不過這些少年郎多是本地豪門大族的子弟,其中一些大族的族長便是崖州刺史都要禮讓三分,衙役們也不想自討晦氣,隻裝作沒看見,半叉著腿眯著眼睛懶洋洋的歇息養神。

此時已是日暮時分,早先係過紅布條的少年郎三三兩兩的結伴而來,雖是極力隱抑,卻仍是滿麵通紅。這些少年郎多是十五六的年紀,正是春心懵懂之時,怕已是急不可耐,隻待月上柳梢頭,便要執佳人素手,一吐愛慕之情了。

崖州城乃模仿長安而建,也是按坊市劃分,每個坊市相當於一個獨立的生活區。

長平坊毗鄰刺史府的一處酒肆中,聚集了不少士族子弟。與那些剛知南國紅豆為何物的同宗族弟們不同,他們正到了考取功名,光耀門楣的年紀,那些你儂我儂的情話早拋諸腦後,周身氣力盡為報效朝廷。他們多三兩個一桌,溫半壇陳釀就著一盤子醬羊肉,談詩詞歌賦,論典籍經注,大有天下大任降於己身,濟世安民方為男兒的念頭。雖然大唐朝開設科舉,人人皆需考學才能入將拜相,但畢竟世家大族枝繁葉茂,根基深固,他們的子弟較之寒士更容易得到考官的青睞。更何況,還有察舉製這一條捷徑可走。

這些世家兒郎高談闊論,指點江山,好不熱鬧,而二層的雅座內卻有一人眉目緊鎖,獨自飲酒。那人生著一對丹鳳眼,臥蠶眉,身材雖不算高挑,倒也還勻稱。一身素色長袍曳地而下,倒是襯顯出幾分出塵氣度。

他便是荀家長房獨子,荀冉荀徐之。從裴淵的別院一出來,他便跟扶春一起乘馬車回府,不料半路卻被人攔了下來。對麵馬車走下一個身著鵝黃色長裙的妙齡女子稱自己是梅萱兒,得知荀冉恢複神智要好好與他吃席酒食,慶賀一番。荀冉的記憶中,梅萱兒是一家酒肆的老板娘,早些時候做過方芸樓的花魁,後來荀冉為她贖了身,她便用自己多年來攢下的金銀開了一家名叫芸渡的酒肆,以作生計。不用在那合歡場裏強作歡顏,梅萱兒自然對荀冉感恩戴德,這番延請也算是理所當然了。

“郎君,還要添酒嗎?”

荀冉方是回過神來,嘴角微微一挑,揮手示意對方坐下。

萱兒兩頰瞬時染滿了紅暈,雖是嬌羞不已卻還是坐到了少年公子的身旁。

“郎君若是喝夠了大可先回府,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少年輕搖了搖頭歎道:“萱兒,這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得蒙刺史大人賞識舉我為孝廉,得以報效朝廷。隻是我朝定製,凡被舉為孝廉者必在原籍郎署任職,若是政績優異方可入朝為官。如今我荀家不若往時,時間拖得久了,我怕......”

萱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有何難,郎署裏多是閑職,你每日僅需花上半日功夫處理公文,剩下的時間多去櫃上走走,便是你三叔也不說不出什麼罷。再者說,現下還是在崖州做事好些,若是出了什麼事多少有個照應。”稍頓了頓,她將一個黑色的包裹遞給了少年:“這是我整理的經注名篇。你雖是孝廉不用參加科舉,但這些基本的東西還是要時常溫習的。”

荀冉心中一沉。萱兒雖然說得隱晦,但他能聽出對方在提醒自己他的根基在崖州,若是自己輕易奔赴朝廷任職,名聲上可能好聽些,但卻是將荀家大權拱手讓出。再者說,他前世不過是個本科畢業後就組建樂隊搞搖滾的文藝青年,怎麼可能對古代這些經學名著有涉獵。便是那些國學專業的研究生,也不可能通讀這些典籍。自己現在雖然有荀冉前世的一些殘存記憶,但卻是零零散散,若不及時查漏補缺,讓人看出端倪,別說是孝廉,便是這荀家大少爺怕是也做不了了。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惡補一些基本的儒家典籍,等到時機成熟,再謀取入朝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