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冉瞥了一眼身側的陳善、盧鈺,見二人如此淡定,深吸了一口氣,也閉目養神了起來。
不多時的工夫,少年便聽到中官宣他們覲見的尖利聲音,遂是抖了抖袍袖,跟在兩位老將軍身後,踩著級級石階,登山高台。
紫宸殿正中,皇帝李顯正在看著安西老將軍們聯名呈上的奏疏。這份奏疏提出了以胡製胡,以胡抑胡的觀點,讓他不由得神色一振。大唐在西域乃至整個邊疆奉行的一直是羈縻統治的政策,即賦予西域小國很大的自主權,甚至大唐朝廷對諸胡國君的繼承都不予幹涉。這樣的好處是贏得了小國們的支持,能夠拱衛都護府。但壞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沒有真正的控製力。大唐若真的與西突厥等強敵開戰,這些胡國很可能變成牆頭草,隨時倒向強敵。
“臣陳善、臣盧鈺、臣荀冉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三人的聲音將皇帝的思緒拉了回來。
李顯微微擺手:“給三位大人賜座。”
內監李懷忠命人將三個錦墩抬到空曠大殿中,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三人謝恩之後,正身坐將了下來。
李顯輕咳一聲,沉聲道:“這份奏疏所寫抑胡之法,可是荀卿的主意?”
荀冉點了點頭:“回稟陛下,這抑胡之法確是微臣的主意,不過其中疏漏之處兩位老將軍已經做了補充。”
李顯擺了擺手:“是你的主意便是你的主意,你也不用將功勞推給別人。朕且問你,你是如何想出如此精妙之策的!”
跟古人坐而論道是個技術活兒,何況對方是皇帝。
荀冉顯然不想在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麵前有所隱瞞,那是找死。不過跟天子分析局勢,顯然也要動些腦子,不能過於直接......
“回稟陛下,此計乃是臣夢中所得。飛將軍李廣夢中找到微臣,說出此計,還囑咐微臣要盡快將此計謀獻給陛下。”
荀冉說起謊話來絕對不會臉紅,托夢這種把戲看起來荒謬,但若用對時機卻是能起到奇效。
李顯的麵容很冷。
荀冉覺得後脊背有些發涼,咽下一口吐沫,強自撐著。
“如此,倒是說的過去。”
李顯淡淡一笑:“荀卿不妨細細說來。”
少年心中暗暗叫苦:“回稟陛下,臣此計謀利用的便是胡人貪婪之心。安西都護府雖然轄製西域諸國,然諸胡乃牆頭之草,隨風搖擺,並不能作為倚靠。”
荀冉所說的這些李顯早就看清,他隻點了點頭,並未打斷少年。
“要想真正控製西域全局,便要以胡製胡,以胡抑胡。所謂以胡製胡,靠的便是諸胡之間的矛盾。西突厥曾經統治河中數百年,然而近些年來已經有衰敗之勢。這也是他們為何如此急迫侵襲安西,若不及時轉移矛盾,掠奪財富女子,便無法阻止西突厥本身衰落的勢頭。”
荀冉的這一番分析很有見地,便是皇帝也在心中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