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的力量十倍於天性的力量。——威靈頓①
年深日久，積習終將釀成罪惡。——漢納·默爾②
沾染上一個壞習慣是很容易的，但是若要去除它，卻如同剔骨扒皮一樣痛苦。——H.W.肖③
習慣是位於人性中最深處的本能，是我們最強大的力量，但是有時也是最令我們痛苦的弱點。——卡萊爾
收獲的糧食總是比播下去的種子多。播種下行為，就會收獲到習慣；播種下習慣，就會收獲到性格；播種下性格，收獲的就將是命運。——喬治·唐納·伯德曼④
要竭盡全力不讓心靈迷失，因為心是生活開始的地方。——所羅門箴言
①威靈頓（1828～1830），英國首相。
②漢納·默爾（1745～1833），英國作家、宗教小冊子作者。
③H.W.肖（1818～1885），美國幽默家。
④喬治·唐納·伯德曼（1801～1831），美國著名傳教士。
“習慣”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詞彙之一，人人都知道它是什麼意思，若現在我再把它解釋一遍，就顯得多餘了。但是，追溯一下這個詞的根意卻是很有趣，也很必要的。習慣（habit）一詞是從拉丁詞habitus轉化而來的，在進入英語時，最後一個音節被去掉了。
拉丁語裏的動詞habeo的第一個意思是“擁有，具有所有權”，第二個意思是“具有使用權”，最後一個意思是“具有一種特點或特質”。由此說來，這個詞在拉丁語裏就已經具有英語中這個詞的意義。“習慣”指的是一種對人具有一定控製力的行為模式，由於有了這種行為模式，人們就相應地具有了某種固定的行為傾向。例如，有個人習慣於每天早晨在一個固定的時間起床，這就是說，他被這種行為傾向控製著，一到這個時間，他就非起床不可，不受自己意願的支配；或者，這個人有服用興奮劑的習慣，這就是說，他的某種神經狀態在控製著他，使他身不由己地渴望酒精的刺激；或者，他有準時赴約的習慣，也就是說，有一種堅決按時完成任務的衝動在控製著他。習慣對於人具有一種控製力量，使人身不由己地做出某種舉動、服從某種衝動，或陷入某種情緒狀態之中。
我們探討一下習慣的養成。人注定會養成種種習慣，這種特性是人性的一個基本要素。事實上，習慣的養成並非是因為我們喜歡讓習慣來支配自己的生活，而是因為我們注定要養成這樣或者那樣的習慣。我們通常探討的問題是人應該養成哪些習慣，而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卻從沒有仔細思考過。人是各種習慣的綜合體，品德就是一個人道德習慣的總和。一般來說，從人的行為角度來看，人性就像一條河流，總是在尋求著進入大海的最便捷的道路。如果這條河流遇到什麼阻礙，它就會繞過這個阻礙繼續向前流。但是，無論這個過程有多麼曲折，總體方向卻是確定不變的。它有固定的河床，除非在外力的作用下，河床才會改變方向，而這個外力必須要大於河岸的承受能力以及河流自己的慣力。因此，我們就很自然地要在行動中尋求阻力最小的方向，最令我們感到愉快的方向。習慣很快就形成了，它就像河床控製著河水一樣控製著我們的行為。這個過程可能由我們的天性引導，而天性則決定著習慣。但是，如果我們的意誌非常堅強，並受控於良知與理性，那麼我們行為的流向就會發生改變，不再僅受自然天性的支配。我們可能會選擇一條艱難痛苦的道路，而且在此過程中，形成了習慣之後，這個習慣會反過來更加堅定我們的決心，使原本艱難困苦的道路變得順利暢通，而天性也就由此發生了改變。
很多習慣，都源於一些簡單的主動行為。這些行為經過幾次重複之後，就形成了一種慣性，繼續不斷重複下去，經過了一段時間不斷強化之後，最初的主動行為終於變成了不自覺的、下意識的習慣。最能說明這個問題的例子就是小孩兒學走路的過程。第一步是有意識地主動邁出來的，這是一個艱難而危險的動作。看一個孩子學走路，你就會明白習慣是如何一點點養成的。一開始出於好奇和興奮，孩子馬上就有了進步。在一旁密切關注的母親始終小心嗬護，不讓孩子發生任何閃失。過不了多久，小孩兒邁出的步子不再是提心吊膽的嚐試，而是自然而然形成了習慣，小孩兒從此不再關注自己邁出的步子，走路完全變成了一種本能的無意識的動作。
所有身體動作都可以經由最初的自覺階段變成最終的不自覺的習慣。體操運動員動作舒展流暢，騎自行車的人輕鬆自如，還有訓練有素的士兵在演習中動作精確嫻熟，這些其實就是經過強化了的高度發展的習慣，而我們的精神活動和道德理念基本上也是如此。我們所有的日常行為都有習慣作為基礎。任何事倘若我們重複去做都會變成習慣。
一個人行為經常重複，的確可以形成習慣。
重複的行為必然要成為習慣，這誰也阻止不了。從生活的更高層麵上來講，也就是精神與道德的層麵，習慣的養成發揮著更廣泛更深刻的作用。習慣並非全都源自我們身體器官的官能。但是，我們主動自覺的行為卻的確是由於神經係統的變化或神經係統能量的消耗而造成的，或者與之密切相關。我們的精神與身體一樣，一切活動都建立在一個生理基礎上。大腦進行思考的結果就是神經係統的改變。這與走路會改變軀體的某些組織結構的道理一樣，都是不可避免的。同理，禱告會改變神經結構，而彈鋼琴也會對大腦產生影響。盡管人的思維與生理器官之間的關係依然是個未解之謎，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思想與生理基礎是密不可分的，還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我們的行為。無論是自覺的還是下意識的，其發生都需要消耗神經係統的能量，所以這些行為也會對神經組織產生反作用，給其帶來一定程度的永久性影響。雖然並非所有的習慣都是純然的生理現象，但是對於多數習慣來講都在很大程度上有著相應的生理基礎，而某些習慣則完全屬於生理範疇。神經係統就像一台留聲機，不斷接收震動，這些震動不僅是可以再現的，而且是在不斷地被再現出來的。所有的習慣都是這個道理，都要最終通過生理官能表現出來。W.B.卡彭特博士說：“神經係統是按照其被使用的方式來發展的。”酗酒的危害就在於此。由酒精帶來的刺激被輸送到神經係統中，並在神經係統中留下印記，爾後這種印記發揮作用，神經係統要求再次重複這種刺激。起初，這種要求很微弱，因為初次留下的印記並不深刻，但是以後不斷酗酒，就會加深這個印記。於是，神經係統對於酒精刺激的要求就會變得非常強烈而不可遏止了。雖然飲酒是一種受意誌控製的行為，但是嗜酒卻基本上是生理上的欲望。一旦欲望形成，就不是人的主觀願望可以去除得了的。這如同傷口，一旦出現，就不會因為人們的願望而自動複原，它必須經過治療才能痊愈。有真知灼見的人對此感到深深的憂慮，並確信酗酒並非道德墮落之表現，而是必須靠醫療手段，像治療疾病那樣來戒除這種習慣。
從大的範圍來看，神經係統畢竟還是受到主觀意誌的影響的。如果神經係統得到恰當的使用，神經對於意誌的服從能力會大大提高。一個人應該有能力“駕馭自己的身體”，除非他由於長期放縱而失去對欲望的控製，反而讓欲望占了上風，並任由欲望在生理習慣中強化固定下來。
身體行為的習慣顯然是神經係統在不斷地刺激下建立的條件反射。毫無疑問，精神方麵和道德方麵的習慣也在很大程度上是神經反射活動的表現。不要擔心，我不會用唯物主義觀點來理解人的生命。人的靈魂並非物質，它也並不依賴於物質而存在，雖然它須借助於物質的器官來表現自己。肉體並非人本身，僅僅是人的一個工具罷了。我們還是應該盡可能多了解一些身體方麵的知識，並深入了解身體與靈魂之間的關係。這方麵的知識，多多益善，因為身體的狀況對於生命的各個方麵都有巨大的影響，無論是那些體現我們動物性的行為，還是那些體現我們神性的行為。思想並非來自大腦，但卻是由大腦加工整理的，而且顯然是記錄在腦組織上的。因此。我們的思維習慣也有一個物質基礎。同樣，我們的精神活動也是如此，因為所有的精神活動中都包含著理性的成分。也就是說，這些活動都有智力活動的參與，而智力活動均會造成大腦神經方麵的改變。我們的情感也會給神經係統帶來影響。三十多年前，霍蘭德的書《痛苦的甜蜜》剛一出版，很多讀過此書的人感到非常吃驚，因為小說中的一個人物以一桶鹹牛肉為題進行了一番說教，大意是牛肉可以：
給勤勞工作的人們帶來力量；
給虔誠祈禱的靈魂帶來信心。
但是，除了對於這樣描寫是否趣味優雅，富於詩的美感等問題之外，我們對這句話別無爭議。食物能夠構築人體組織，給神經體統帶來能量。無論是祈禱還是勞動，都需要消耗食物供給的能量。你做事、講話、思考，還有感覺，這些無一不給神經組織帶來一定影響，然後再對你今後的做事、講話、思考以及感覺產生影響。習慣可以被看作是重複的行為給神經造成的印記。記憶，雖然確有精神的一麵，但是也有生理的一麵。過去的每一個行為都會給敏銳的大腦留下一些印記，而回憶往事，就是重新讀取這些印記。雖然如此解釋記憶並不十分透徹，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卻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