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婆婆,你可確定你說的是什麼?”這一聲哀婉,從內裏傳出來,安夫人抬手掀開幃簾,她本不該用此種不敬來質問無心婆婆,也不願多過問這些武林之事,可是如今關係到她的女兒,這妖靈一說,可是會要了自個兒孩兒性命,她不得不出麵幹涉了。這女兒是她日夜吃齋誦佛,好不容易求來的。怎麼可以任人說來道去,受了傷害呢?她本就受了太多苦難了。
“老婆子知道。”無心婆婆怎麼會不知曉呢?縱然不願道破,卻也不得不說。凝梵畢竟是她愛徒的女兒,如今也算是她欽定的關門弟子。如若不出她所料,凝梵現如今的診筋斷脈之術應在她之上。
“雪茹。”安主起身,挽過夫人的素手,握在自己手心裏。他心裏明了妻子的念頭,他也知曉無心婆婆的想法,此時此刻,他是這穀中的一家之主,榮衰之頭。他拍拍安夫人的手,朝她溫厚一笑,暖如豔陽,“凝梵既是我家小女,我必定是要保護周全的,若她是個禍害生靈的妖孽,我們也斷不會多加包庇,必定親手絞殺。”
堂內多是追隨安主多年的老故交,安穀此言說得聲音都有些許沙啞。他們心裏都清楚安主為人,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也不再多說什麼,若是真到那天,便是痛上加痛,再一次痛失愛女。這對於這對夫妻,也實在太過殘忍。
散罷。散罷。福禍相依,誰能知曉明日之事呢?既不信鬼神,又何來妖靈?隻是這一夜的山風,胡亂擾了人們的清修罷了。人影攢動片刻之後,便隻剩下冷清的堂前燈火,柔弱地搖曳。
夜半青燈杳杳,窗前餘暉清亮地灑進屋內。青衫未解,睡眼尚清,瀚宇站在台前明月下,染一身霜雪,也披了一懷的歉疚。他眼前還尚能依稀清楚看見千蕁那時驀然失望的表情,那份觸手可及的隱忍的憤怒。原來他已看透了自己的一切,是不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淺淺一笑,他都盡收眼底,是不是,他和自己一樣的情愫。這些,瀚宇都不清楚。隻是那被一語道破的疼痛,此時泛上心頭,分外難受。是的,他不該就這樣輕易地放她去。曾今君子一言,今日卻眼睜睜地食言了。還自以為是地找到一個好理由,放她一個人去,那是她自己的決定。真是狗屁不通啊。
“瀚宇哥,你還不睡麼?”輕靈的一聲叫喚,如同珠花水玉濺落般清脆的聲音,將瀚宇從自己的愧疚裏拉了出來。窗外的淨天月華裏倒影出一個綽約身影,裾袍翩翩隨風翻飛,隻是不知冷地坐著,不曾動,也不曾有要入內的意思。
“嗯。柒景,你怎麼也還不睡?”瀚宇打開窗,起身也躍上了屋瓦,同柒景一同坐著,有點恍如隔世的錯覺。恍然間,他發現自打凝梵來了之後,就很少再和柒景這麼親近地坐下來聊天了。亦或許她故意躲著,亦或許,是自己冷落了她。
“看你還沒有睡,來看看。”精致的麵龐,籠在月光的皓皓裏,顯得輪廓迷蒙。一雙精巧桃花眼似水迷離,仰望著那一空的晴朗與銀白皎月。似雪肌膚與鮮紅的裙紗相映成輝,渾然天成的嫵媚。隻是三年未細看,卻也婷婷是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