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萬花盡放,多少騰雲駕霧的男男女女在花海中來來去去卻行色匆匆,那花開的再好,也未曾落進眼裏,那些人縱然號稱通天徹地神通驚人卻未知花名。
隻有那個人,可以記住每一朵花的名字。
推開房門的時候,她的嘴角,便微微上勾,笑顏如花初綻,那人曾說,縱有傾國容,又怎麼比得上真心一笑的繾綣溫柔。
“晚來天欲血,能飲一杯無?”姬守抬眼就看見小師妹捧著托盤笑吟吟的進了房來。托盤上放了一個碧玉酒盞,兩個小小的碧玉杯子,盛酒杯盞晶瑩剔透已然不凡,可想而知那酒如何。
微一挑眉,姬守笑道;“這山上四季如春,哪來的天欲雪,小師妹你的文章都讀到哪裏去了,隻怕師兄知道,又要打你屁股。”雪血同音,當初姬守第一次喝到師妹親手釀的酒的時候,一時詩興大發,念了一首昔日讀過的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卻不想這妮子還記得,不過用在這裏,卻是不恰,浩然宗人間仙境,四季如春有桃花李花荷花桂花菊花梅花牡丹花……萬花俱全唯獨不見雪花。
師妹將酒壺玉杯放在桌上,傾了一杯,隻見十指纖纖,玉杯晶瑩,水波瀲灩如眸光流動,“誰跟你說是天欲雪了,我說的是這個血。”春蔥似的手指在空中一劃,水滴便在空中一個娟秀的血字,然後又如珠落玉盤一樣盡數滴回杯中。“師兄你將與那大魔頭一戰,這修真界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瞧著,聖魔兩道多少修士要因此時翻天覆地,可不是晚來天欲血了?”
正邪兩道相爭不休,不知道隕落了多少人物,最後兩位正邪大能定下話來,每過千年便有一場死鬥,代表的修仙者修仙不能超過千年,三場二勝,要麼道消魔漲,要麼邪不勝正,剩下三千年來到底是那方得意不過就是那一場死鬥,雖然暗地裏爭鬥不少,但是明麵上卻還是守著退避之道,不過最近三千年來,都是兩方同歸於盡不分勝負。
這次是——浩然宗浩然劍聖姬守正麵迎戰魔道第一門中元門掌門弟子陸雲長。
聽說那個魔頭資質不在姬守之下,三歲煉氣,七歲便培育出靈根入門正式築基,兩百年前魔道內比時一劍斬殺了三位元嬰期的天才高手,那三大高手皆是各門派悉力培養,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力寶物便被陸雲長盡數斬殺,但在中門滔天威勢之下,魔道上上下下竟然無人敢發一語,私下怨言還是不少,於是那魔道高手的消息便斷斷續續傳了出來。
姬守哈哈一笑,道;“不管是不是晚來天欲血,既有師妹你親手釀的醉仙清,自然能飲。”便將手一探,那酒壺壺口頓時射出一條酒箭,姬守張口一飲,那酒箭如有指引,恰恰落入他口中,待得一口便戛然而止點滴不存,這醉仙清入口清甜,手續卻異常繁複,多少人求一滴而不得,這師妹為姬守餞行拿出一壺已極其難得,這小小一壺醉仙清,也費了不知道多少靈草仙果心思功夫。
師妹見他如昔一派灑脫,頓時胸中那片因為那魔頭凶名而產生的不安消失貽盡,頓時生出一股豪氣,笑道;“不愧是我師兄,小妹我自當陪飲一杯,祝師兄劍誅妖邪,凱旋而歸!”將杯中殘酒,亦是一飲而盡。
姬守見她言笑晏晏神態從容,心中一動,抬手拋出一物,師妹長袖一卷,將那東西握在手中,卻是一枚梧桐木做的簪子,簪頭一個小小的如意,溫潤光潔樸拙可愛,卻聽得姬守笑道;“這簪子乃是我昔日所製,今日記得,便給了你罷。”
她便將那簪子隨意往頭上一插,輕聲漫道;“師兄你這簪子,可抵得我那一壺醉仙清了,小妹卻之不恭,為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將手一抬,懷中頓時抱住一把鐵琵琶,隨意往虛空處一坐,穩當了便一笑垂目,錚錚撥弦,放聲而歌。
花海閣樓中的男女,都停下了手中的事,仰望雲霧高處,那裏傳來了無比虛渺輕柔的女音和廣闊剛烈的琵琶聲,琵琶聲和女音奇異的糅合,響遏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