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跟弱汶說要去南沙旅遊的事情,一天一天的我與她漸感疏遠,沒有言語,沒有性事,睡在一張床的時候也沒有碰她的身體,她也沒有抹什麼香水誘惑我,也不再穿性感的內衣,床上的鴻溝倒是越來越大,一發不可收拾的樣子,或許這就是同床異夢的現實解釋,對我而言。
今天星期五,早上我接收到博民證券的王經理拒絕的消息,一個不大也不小的打擊,雖然心中也不想由他們來搞,但被人拒絕怎說也不是好事情。下午我接到張建怡打來的電話,說下星期三去南沙的事情怎麼樣,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問跟弱汶說了沒有。她不是在逼我什麼,編劇的事情我有份參與,導演也更有大大的成分,演員占據著薄情男主角的地位。
說,什麼時候說,今天說,明天說,後天說,還是最後一晚才說。或是什麼都不說而一走了之,想來留下一封信也可以。但這絕不可能,我可不能做這樣的人。除了弱汶,還有老板。是請假,還是幹幹脆脆的辭職。每一件事都不能完成,每一件事都不知怎樣完成,每一件事都必須完成。
我痛苦萬分,水杯一次次的裝滿,一次次的傾斜於嘴唇邊上。我在電腦前胡亂的尋找可讀的信息,但無論什麼,一個字也不能進入視網膜。無法思考,隻感到呼吸的沉重,像鐵錘一下一下的打下,深重而痛感。我緊縮起胳膊,無意識的,極度的害怕,至於究竟怕什麼卻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就是害怕,有點無由來的意味,但絕不全是無由來。也許這並不能歸咎於害怕,說是忐忑應該更加合適。我想過把這一狀況告訴顏,與她分享,即使是無助的困惑,她此時像是成為我惟一的知己。但又如何,能得到什麼樣的答複我都能猜到。無非是什麼按照自己的真實感情做事,或是不應對不起弱汶。根本起不到絲毫的作用,況且她是個對我有想法的人,我更不能自找麻煩。
電腦上的時鍾從星期五下午的四點鍾走到了星期五下午的四點十五分,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必須走出第一步,先到老板房間說一個月的假期或是辭職。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於我而言毫無心理負擔,但它的意味不在它本身,而是導致它發生的本質,這又使它成為沉重無比的一件事。終於,四點二十分的時候我離開了座位,一副義無反顧、慷慨就義的氣派。
“老板1
“有事找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老板一幅笑臉,滿意至極的樣子。
我下意識的關了一直打開著的門,在他麵前的座位坐下。
“找我什麼事?”老板說。
“你先說吧1我假裝從容。
老板十指交叉,手肘駐在桌麵上,兩拇指頂在下巴處,說:“希爾費特的事情幹得不錯,客戶讚賞得不得了,我打算明晚舉行個慶功宴,到時候把你的女友也請來。怎麼樣?”
我哭笑不得,何以至此,越不想發生的事情越是有些東西在推波助瀾,不知說些什麼好,想來臉上一定是極不自然的扭曲著,想笑不笑,當然笑也隻能是苦笑的笑。
“對不起,老板。其實我這次是想來請假的。”我嚴肅的說。
“請假?什麼時候?多長時間?事情好象不隻是請假那麼簡單。”老板略有所悟,以一貫的察言觀色。
我點點頭,“是的,因為我想請一個月的假期,”“一個月的長假”我又特意的強調的補充說。
“是否有什麼事嗎?去旅遊?”老板在一步步的查問,這是他的方式,明知道這不是答案,或是最終之答案。
我輕輕的歎氣,在鼻孔排出體內的鬱悶,然而效果卻不大,“也是,去南沙,不是廣州的南沙,是南沙群島旅遊,那裏有個一個島,度假之用。”
“怎麼不見你開心的樣子,去旅遊應當是快樂才對。”老板再一次施展他心細入微的本領。
“因為私人的緣由,的確近段時間不是太順心,所以需要出去散散心,能行嗎?”我直言道,下決定吧,老板。
“老實說,你也知道公司的情況。小劉還有兩個星期就走了,你也不在,工作怎麼開展。察域,你的私事我不知道也管不了,但大家都是三十多歲的人,工作上的問題是要講原則的。或許你想清楚,可否推遲一下你的出遊時間,並且縮短一點,半個月,可否?”
我點頭,一邊聽著老板的說話我一邊點頭,拚命的點頭,歇斯底裏的點頭,喘著大氣的點頭,“明白,明白。職業道德的問題我清楚得很,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會這樣。但對於我,有比職業道德更為重要的事情,或許這樣說吧,我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工作是為了生活,沒有人喜歡工作……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我無意於說錯話,但思緒並不寧定,煩躁不安的右手握成拳,不規則的來回於額頭和嘴唇之間,感覺著呼吸的氣息。
老板也並沒有什麼言語,似乎要我完成這段獨白,他還感到不夠強烈和深刻。好了,我滿足他,“是我生活中突然發生了異變,我不能再回到正常軌道中去了,所以也必然影響其它,比如工作。這種情況就如黃河改道一般,破壞力驚人,不可以人力抵擋,並且影響甚廣,牽連甚廣,一發不可收拾。我想你明白,我是迫不得已,非這樣選擇不可。”
老板雙手朝下,窄幅度的上下擺動著,作出一副語重深長的姿態,“這是因為私事而起,情況看似非常嚴重。這究竟是為何,我不便過問,也無權過問。但還是那句,出來工作,必須在私事與公事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誠然,工作是為了生活,沒有人喜歡工作,這占去生活的很大部分時間,但工作是一個現實性的問題,是生活的保障,沒有它,再談更多生活也沒有用。所以希望你慎重考慮,不要作出錯誤的選擇,這會影響你一生的事業。”
我聽出了他談及了名聲的問題,但於我而言,也還達不到足夠的高度去十分重視它,況且我必將離開,為了自己開創的事業,遲也要放棄這份工作,早也要放棄這份工作,既已然想過,何不趁此機會?我說:“老板,其實有樣東西一直壓在我心中沒有說出。很久以前我就發現了,其實我並不是十分喜歡文案這份工作,壓力大不說了,主要是廣告公司的企業文化,這是固有的,不可改變和逆轉的。”
“嗯嗯!”老板點著頭聽著我說話。
我繼續說道:“這文化究竟是什麼我就不說了,想必你也會明白,或許除了老板你這個位置,到了我這個年齡已經不太適合了,可能是我心態老得快吧!總之是已經不適合我的了。現在也許是到了我辭職的時候了,今天不跟你說,不久的將來可能也會說的了。”
“辭職?”老板顯然沒有心理準備,“找到別的工作了?”
“還沒有,真的。辭職信過些時候打給你。”
老板雙手離開桌麵,整個中心也轉移到椅背上,額頭露出思考的皺紋,毫無判斷意義的說:“看來真是私事比公事重要得多了。”
“對我來說,的確如此。如果允許,我想下星期二就結束,想來要交接的東西也不是很多的了。我也可以賠償一個月的薪金給公司,希望好來好散,按照合同。”
“從請假到辭職。”老板輕描淡寫的描述了整個過程。“如果這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同意。錢也不用賠償給公司了。你為公司作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
“謝謝老板1我說。
“這時候還謝什麼。好了,也不用等到星期二了,去旅遊也要準備些東西吧!這兩天你回公司把手頭上的工作能交則交吧!讓上官顏跟一跟,算了,她好像是為了你才進來的,看來也會在不久的將來離開吧?開車上班的漂亮女孩。”老板又一次發揮他的明察秋毫。
我無言,等待進一步發落。
“讓我來接手吧!”老板最後說。
隨後老板便在眾人麵前宣布了我的離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表情,我無法一一捕捉,也懶於如此。自己眼光多數落在顏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歡喜或是憂愁,事情沒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怎樣想也好,我已無法改變,也不能一一奉承。
“以後再說。”別去眾人的詢問後,我收拾了些能夠輕便帶走的物件放進公事包,跨出工作了將近五年的公司。當然,明天和後天還會回來。一同下電梯的是上官顏,我和她正好避開其他同事遲了點走。電梯的私人空間沒有使我們打開話閘,電流聲和頭頂的抽風係統的聲音倒像是蚊子一般嗡嗡作響,本來兩個人的空間忽然走進年齡大小男女老幼不一而足的人,漸漸,非常擁擠。我倚靠在電梯最裏麵的角落,瞅看著正上方的樓層數由十慢慢到九,再慢慢到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有時開一開,有時直接下。終於到底,我卻依然覺得很快,時間真是快,我就要離開這座大樓了?我就要回家了?當大家都出去後,我竟然還不知道應當出去與否,其實我是應當出去的,上官顏叫我之後才清醒過來,避開進電梯的人群走出地下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