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從懷中摸出火折子晃燃,縱身而起。
江曉峰隨在王修身後,出了石洞。
王修低聲說道:“江少俠,見著青萍子時,咱們要隱瞞一些內情。”
江曉峰道:“為什麼?”
王修道:“因為,咱們不能把丹書總綱出現的事泄露出去。
江曉峰頷首道:“我明白,那將會引起藍天義的全力追查。
王修道:“所以,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曉峰道:“晚輩不說話,一切由老前輩應付就是。不過……”
王修道:“不過什麼?”
江曉峰道:“藍家風從洞門出去,青萍子難道就瞧不到麼?”
王修淡淡一笑,道:“這裏有兩條出入之道,藍家風走的是另一條。
江曉峰道:“這裏麵還有一條通路?”
王修道:“不錯,剛才我也有很多地方想不通,這中間的時間不太對頭,相隔的太久,現在,我才有些想明白了。”
江曉峰道:“晚輩這一路行來,曾用心的想了想,覺著這中間有很多不銜接的地方,因此,也引起來了重重的疑竇。”
王修道:“我想你心中的疑竇,可能和我想到的一樣……”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說說看。”
王修道:“那洞外留字,年月已經很久,至少,在指塵上人死去之前,所以,那留字,並非是為了保護指塵上人的屍體,用心在約束武當弟子,闖入這座秘洞……”
江曉峰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王修道:“因為這山洞在武當派嚴密的保護之下,而且又十分路秘,外人闖入的機會,自然是少之又少了。指塵上人要想保
有這種隱秘,主要是對武當弟子,如是我沒有想錯,這些隱秘和藍夫人有點關係。“
江曉峰嗯了一聲,道:“老前輩想的比晚輩更為深入一些。”
王修淡淡一笑,道:“藍夫人固然是天生的柔和xìng情,對丈夫百依百順,但她過度的忍耐,頗有縱容藍天義為害江湖之嫌。藍天義對她數番加害,她全都忍了下來,這忍耐、超乎了常情之外……”
江曉峰道:“那總該有什麼原因吧!”
王修道:“是的,隻有一種原因,使她能忍人所不能忍,那就是她對藍天義有著一種很深的負疚,而且,指塵上人失蹤雖然年代甚久,但是他死去的時間並不久,他消失江湖之後,就一直隱居在這座石洞之中。”
江曉峰道:“藍夫人也來過這座石洞了?”
王修笑一笑,道:“大概是吧!指塵上人武功絕世,才智過人,但他是三清弟子,為了武當派的清譽,他又不能還俗……”
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語。
江曉峰一呆,問道:“照老前輩的說法,藍家鳳可能是王修微微一笑,道:“是什麼?“
江曉峰道:“是指塵上人的女兒。”
王修道:“這個,這個……”
這個了半天,接道:“這些事,咱們都是揣測,但藍家鳳她不是藍天義的女兒,這一點決不會錯,至於她是誰的女兒,咱們似是不用苦苦追究了。”
江曉峰道:“在下並無苦追之意,隻是弄清楚這件事情。”
王修道:“隱惡揚善,君子之道。指塵上人,已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藍夫人十幾年來也掙紮在痛苦中,他們縱然是有錯,但他們都不算壞人,我想這中間,可能還有咱不了解的原因、內情。所以,不能把此事張揚出去。”
江曉峰道:“這個晚輩明白。”
王修道:“以後,咱們不能在人前提起此事。”
大步向外行去,兩人行出轉動石門,果見青萍子帶著六燕、七燕守在洞中。
青萍子迎了上來,道:“王兄,找到了什麼沒有?”
王修道:“有,一本書。”探手從懷中取了出來。
青萍子未看王修手中之書,卻低聲問道:“一本什麼樣的書?”
王修道:“丹術醫道,是一種濟世的好書。”
青萍子啊了一聲,道:“隻有這一種書麼?”
王修道:“在下得到的隻有這一本。”
他說話甚有技巧,雖有語病,但那青萍子卻未聽出來,凝目思索了半晌,道:“王兄,要照我的想法,那石洞,應該留有和武功有關的東西。”
王修道:“也許有,但我們已費盡了心機;未取到手,你如放心不下,何妨進入洞中瞧瞧。”
青萍子道:“指塵上人是敞派最受敬重的一位前輩,我不能違犯他的遺命。”
江曉峰道:“其實道長也不用去了,我們找的很仔細,洞中再無別物了。”
青萍子長長籲一口氣,道:“貧道寄望在這石洞中,能夠發現一些什麼,用以恢複我們武當門戶,唉!如今,這願望也難實現了。”
王修道:“道兄不用為此灰心,對付藍天義,是整個武林中的大事,貴派隻不過是個中一環而已。掃滅藍天義之後,貴派自然能重振門戶。至於在下取得這本書,雖還未詳細閱讀,但我相信,其中必有對付藍天義的辦法。”
青萍子呆了一呆,道:“這個,不可能吧!丹術醫道,和武功又有何關?”
王修道:“道兄別忘了藍天義控製屬下的手段,都和醫藥有關。貴派中指塵上人,不但為貴派中最受崇敬的人物,整個武林,都對他有著無比的敬重,他的才智、武功,光芒四shè,這本書豈是凡品!”
青萍子道:“二位見到了什麼?”
王修道:“指塵上人的遺體。”
青萍子黯然一歎,不再多言。
王修回顧了六燕、七燕一眼,說道:“兩位姑娘,此刻如何?”
六燕、七燕同時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晚輩們很好啊。”
王修道:“兩位是否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雙燕同時搖搖頭,道:“想不起來。”
江曉峰道:“兩位是否還記得藍天義呢?”
六燕、七燕相互望了一眼,同時點點頭,道:“記得。”
江曉峰心頭一震,道:“如是兩位姑娘見到了藍夭義,是否會聽他之命?”
六燕搖搖頭,道:“他是個很壞的人,是麼?”
江曉峰道:“不錯。”
六燕道:“他如是很壞的人,我們自然不會聽他之命了。”
王修嗯了一聲,道:“兩位姑娘,藍天義迫害武林同道,輕賤人命,用一種製心術和藥物,控製了很多武林高人,為他效命,助他為惡。兩位也是其中之一,但不同的是,兩位是他從小竊得的孤兒,由他扶養你們長大,也由他傳授你們武功,控製了你們的心神。表麵上瞧起來,兩位花朵一般的大姑娘,其實,你們隻是聽他之命的兩具行屍走向。”
六燕道:“唉!對過往的事,我們的記憶並不鮮明,隱隱約約,若斷若續。”
王修道:“這就是製心術的力量,使你們對經過之事,有如經曆一場夢境一般。”
七燕道:“現在,我們很清楚,看到的,聽到的,都能記在心裏……”
江曉峰接道:“兩位有何感覺?”
七燕道:“很新奇,樣樣事物,我們都像是未曾見過。”
六燕突然播口說道:“藍天義用心術製住了我們,但不知什麼叫製心術?”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道:“製心術是一種總稱,這中間有很多種手法,但不外是傷人神經。”
七燕道:“那麼藍天義對我們用的什麼手法?”
王修道:“這是很大的隱秘,不過,目下這隱秘已經透露出來,至少藍家風已知道了解救你們的方法……”
沉吟了一陣,接道:“從兩位舉動和言談上看,兩位似是已經擺脫了製心術的控製,恢複了真正的人生,自然,十幾年來,你都在製心術下,完全忘去了自己,一切聽命那藍天義,在別人眼中,你們生活很好,實際上,你們過的最完全無我的生活,而你們又覺不出自己生活在別人的控製之下。”
六燕道:“咱們對往事,似乎沒有清楚的記憶。”
王修道:“兩位仔細的想想看,現在和過去有些什麼不同?”
七燕道:“過去,我們似乎是什麼也沒有想過,現在,開始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王修微微一笑,道:“那就對了。”
目光一掠青萍子,道:“道兄,咱們似乎也應該離開此地了。”
青萍子道:“是的,貧道很抱歉,帶諸位勞碌奔走,千裏風塵,竟然是一無所獲。”
王修微微一笑,道:“我得到這一本丹書醫道,已經很滿足了,這本書是貴派之物,但和在下所學的十分近,希望道兄能夠答允,讓在下研讀一下。自然,江湖上恢複了寧靜之後,在下會把此書交還貴派。”
青萍子道:“就算這本書是本派中上代高人手著,但和武功無關,又未列為本門收存之物,王兄如是有用,盡管收存就是。”
王修微微一笑,道:“rì後總要交還給貴派。”
青萍子道:“現在,貧道可以帶諸位出山,但不知咱們要到何處?”
王修略一沉吟,道:“目下,咱們實無一定的去處。藍天義雖然在苦戰數rì後,仍未能控製住少林派,但中原各大門戶,已較大部份被他消滅。在下相信他不會殺光所有門派中人,因此,在下想在江湖上各地走走,糾合各大門派中人,使他們重新組合起來。經過這一次大變之後,各派門戶之間的恩怨,想來定會消失,過了這一段風波之後,武林會有一段很平靜的rì子。”
江曉峰道:“藍天義對付了很多正大門戶中人,但大變所及,綠林道上,也有很多人,在劫難中死亡。”
王修道:“正是如此,所以,藍天義敗亡之後,武林中會有一大段平靜rì子……”
目光又轉到青萍子的身上,接道:“道兄是否願易裝改容,和我們在江湖上走動一番呢?”
青萍子苦笑一下,道:“武當派創立以來,經曆過不少劫難,但從未像這次一般,鬥的全派覆傾。三元觀近在咫尺,但貧道卻是有家難歸,如是諸位覺得貧道還有可用之處,貧道極願和諸位一同在江湖上走動。”
王修道:“好!道兄願和我等同行,那是最好,在下答允設法使道兄回到三元觀中一行……”
江曉峰接道:“在下也曾向道兄許諾,奉陪道見回去。”
青萍子搖搖頭道:“多謝兩位的美意,貧道已經仔細的想過,覺著咱們的行動,愈是隱密愈好,如若回到三元觀中一行,很可能暴露出咱們的身份,若是為了貧道一顧舊居之情而害了大局,那就反為不美了。”
王修道:“好!既是道長改了主意,咱們就少找一些麻煩。”
在青萍子引帶之下,幾人很順利地離開了武當山。
為了隱密行蹤,在王修策劃之下,幾人都改了裝束,六燕。
七燕,裝扮成兩個村女,用藥物掩去了細嫩的肌膚。
王修扮成了一個趕驢的腳夫,六燕、七燕,扮作騎驢的客人。
青萍子也打散了道髻,扮作一個擔夫,挑了一擔貨物。
江曉峰雖是健馬佩劍,扮作一位鏢師,但卻用王修的藥物,掩去了本來麵目,在王修jīng妙的改裝之下,望去著四十餘歲的中年漢子。
在神算子的算計之下,幾人不露痕跡的,保持可以呼應的距離。
原來,藍天義發動之後,江湖上有了很大的變化,人人事事,都非從前的景象,王修等不得不先作一番觀察。
幾人由鄂西東上,沿途觀察,果然發覺江湖上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過去,這地方是出人四川的要道,商旅往來頻繁,武林中人,亦是絡繹不絕,此刻,雖是商旅往來依舊,景物繁華如昔,但卻已不見那些佩刀帶劍的武林中人,也不見保鏢的鏢車。
幾人走的不快,一rì不過數十裏路,但走了兩天,也有百多裏的行程,除了江曉峰健馬,佩劍,奔行在大道上外。竟未見一個佩帶兵刃的武林人物。
王修放緩了腳步,和青萍子走在一起,低聲說道:“道兄,藍天義在少林挫敗,想來,他的勢力還未滲進四川,咱們走了兩天,怎的竟然未見一個人川的武林人物?”
青萍子道:“也許是入川的人,早已經進川中原道上的武林人物,縱然還有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隻怕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帶刀佩劍,騎馬趕路,也許和咱們一般的改裝易容,叫人無法瞧得出來。”
王修道:“我已經很留心地瞧過了,確實未見一個武林中人,唉!大約是在藍天義殘酷暴虐的屠殺之下,縱有幸逃xìng命的人,也已經失了奔走天涯的勇氣,藏身以避了。”
青萍子沉吟了一陣,道:“前輩說的也許有理。”
這時,突聞一陣急促的轆轆輪聲,劃起了兩道塵煙奔來。
王修急急伸手牽著兩頭小毛驢,轉眼望去,隻見四匹健馬,拉著一輛篷車,疾如流星一般,奔馳而來。
那篷車似是特別設計製造而成,高輪堅木,奔行起來。特別迅快。
車前麵坐一身著青衣少年,雖然手執長鞭,但隻要一看他身衣著,就知不是專門趕車的車夫。
篷車奇快,一眨眼間,已然掠幾人身側麵過。
王修低聲說道:“道兄,這輛車很特殊,道兄知曉它的來曆麼?”
青萍子道:“貧道雖然在江湖上走動多次,但都是率領本門中的弟子,懲處巨惡,對於江湖中的事務,卻是知曉不多。”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道:“這輛篷車,在下倒是聽人說過。”
青萍子道:“請教王兄?”
王修道:“在巫山十二峰中,有一派武林門戶,是一對夫婦所創,他們很少和江湖中人往來,而且收徒嚴謹,實力不大,所以,在江湖上不大著名。這一門戶的特殊之處,就是在江湖上走動之時,很少騎馬,都坐著特製的篷車。”
青萍子道:“王兄這麼一提,貧道也想起一件事,似乎是敝派掌門提過這一門戶,敝派曾經派人進入過巫山十二峰中,尋找甚久,但始終未找到過巫山門中的人物。”
王修道:“這就對了,我一直想不出他們為什麼要乘坐馬車,道見這一說,使兄弟有些明白了,他們不願見人,所以貴派到巫山相訪時,他們躲起來不肯相見,在江湖上走動時,也坐著一輛馬車。”
青萍子啊了一聲,道:“王見之言,雖然有理,但他們為什麼怕別人瞧到呢?”
王修道:“定然有一種特殊原因,隻不過局外人很難猜想出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巫山派的篷車,陡然在此地出現,至少咱們可證明一件事。”
青萍子道:“什麼事?”
王修道:“藍天義在少林派的挫敗之後,實力還未進川,如若青城、峨眉兩大門戶,都能夠派遣高手,會合巫山派,據守三峽天險,至少也可以阻延藍天義入川的時間。”
這時,又響起一陣轆轆輪聲,傳入耳際。
青萍子和王修同時轉頭望去,隻見又是一輛特製篷車,急馳而去。
王修一皺眉頭,道:“道兄,情形有些不對。”
青萍子也覺著事情有些蹊蹺,隻是想不出原因何在。當下說道:“貧道亦有此感覺,但卻想不出到底是何緣故。”
王修道:“巫山派連江湖同道都不往來,難道還會挺身而出,阻擋藍天義麼?這中間可能有很特殊的原因,咱們要小心一些,前麵見。”
加快腳步,行近二女,低聲說道:“兩位姑娘,咱們此刻可能已進入是非圈中。兩位要小心一些,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由在下應付,非至xìng命關頭,兩位不要出手。”
六燕、七燕自從身上禁製解除之後,xìng情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有如一rì間長大了很多,變的嫻靈、沉默,當下齊齊頷首。
這時光,蹄聲得得,一個中年大漢,縱馬而過。
王修認出這人正是江曉峰裝扮,這時高聲說道:“姑娘小心啊!我這毛驢子受不得驚駭,一遇到驚駭,難免要發野xìng。”
江曉峰四顧了一眼,隻見一路行來的人,都是做小生意擔擔的腳夫等,並無紮眼人物。目注王修微微一笑,表示已領受jǐng告,縱馬向前奔去。
王修揚起手中的短鞭,啪的一聲,打了一個響鞭,兩個小毛驢,也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王修這番設計,原來隻想了解一下中原形勢,看看天道教的實力,已擴展至何等程度。照王修的推斷,天道教雖然手段毒辣,但中原數十個武林門派,弟子多達數千人,大都已知曉了憑自己的實力,決難和天道教人對抗,必須早作安排,把實力隱藏起來。“
王修希望能找到幾個武林同道,把那些隱匿的實力組合起來。
但一路行來,所見所聞,大出王修的意外,使素來智謀百出的神算子,也覺著無從下手。
但巫山派特製的篷車,陡然間連續出現,使王修心中大覺奇異,因為在王修的記憶中,巫山派從沒有過兩輛篷車出現的事。
王修一麵追在兩個毛驢身後趕路,一麵卻在苦苦用心思索。
忖思之間,到了一處岔道口,隻見輪痕蹄印,折向南麵一條泥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