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福冷哼一聲,回手一把,指未及衣,但憑一股指上的力道,竟然把那佩刀大漢給生生抓到身側。
伸手一摸。竟是已經氣絕而逝。
藍福心頭大震,暗道:“我和他相距如此之近,竟然不知他如何發出了掌力。”
他本想立時發作,但他有了jǐng覺之後,忍下氣忿,道:“閣下好深厚的內力!”
灰衣中年人神sè一直是十分平靜,殺人前後,全然無甚異樣,淡然說道:“我說過,他們幫不上你的忙……”
語聲一頓,不待藍福接口,又道:“在下去替你通報了。”竟自轉身而去。
莊院大門未開,那灰衣中年大漢去後,也無人守護,藍福隻一揮手,數十人即可衝過去,但那灰衣大漢露了一手之後,已使藍福感覺到遇上強敵,莊院中的形勢不明,竟是忍下來未動。片刻之後,隻見六燕、七燕,各舉著一盞紗燈,緩步而出。
那灰衣中年大漢,走在二婢身側,近門之時,搶先一步,行了進來。
二婢左右分開,藍家風一身翠綠勁裝,緩步而出,行至門外台階上,停步不前。
藍福兩道滿含怒意的目光,盯住在藍家風身上瞧了一陣,道:“姑娘……”
藍家風嗯了一聲,接道:“什麼事?”
藍福道:“你好像不認識老夫了。”
藍家鳳一顰秀眉,道:“你說什麼?”
藍福目睹藍家風對自己一派不屑理顧的味道,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老夫是天道教下的總護法,除了教主之外,人人都要聽老夫之命。”
藍家鳳道:“在天道教中,你是總護法,但在我們藍家呢,你不過是一個老管家罷了……”
藍福怒聲叫道:“小丫頭,你……”
藍家風不理會藍福的激怒,仍然笑意盈盈的說道:“在鎮江藍府之中,你對我說話時,一向自稱老奴,對麼?”
王修等隱在樹上,聽兩人對答之言,低聲對江曉峰和青萍子說道:“藍家鳳修為大有進境,深通攻心為上的兵法之道,看來今rì,藍福有得苦頭好吃了。”
突然間,藍福閉上雙目,似是在運氣調息一般。
藍家鳳微微一笑,問道:“藍福,你怎麼不敢瞧我了?”
藍福睜開眼睛時,臉上的忿怒之氣,已然大為消退,輕輕嗯了一聲,道:“老夫在想一件事。”
藍家風道:“你想什麼?”
藍福道:“想你說的話,並非是全然無理,在天道教中,老夫固然是總護法,但在藍家,老夫確是府中的老管家,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啊!”
江曉峰低聲說道:“藍福的口氣變了。”
王修道:“不錯,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言之過早。不過,這一來,咱們亦可了然一些內情,在這段時間,藍福的內功又jīng進了不少。”
江曉峰道:“一個人的喜怒,和內功有關麼?”
王修道:“是的,武功jīng進到某一種境界,喜怒之間,可以分辨出人的修為。因為內功練得到某一限度,會改變一個人的xìng情。”
但藍家鳳沉吟不語,顯然,他對藍福的轉變,亦有些揣摸不透。
藍福重重咳了一聲,道:“鳳姑娘,老夫來此之時,曾得教主老主人一番囑咐。”
藍家鳳道:“那一定是很動聽的謊言了。”
藍福道:“姑娘可以不聽,但老夫一定要說。老主人告訴我說,他過去對你太苛了一些,但你總是他的女兒啊!”
藍家鳳道:“還有什麼?”
藍福道:“你那位兄弟,天生的不是練武材料,一練武功,就練個走火入魔,如今成了一個廢人。你爹爹雖然功參造化,持有丹書、魔令,但一樣無法挽救你那位兄長的命運,唉,老主人原本有著一套很jīng密的計劃,希望一發動,在兩年時間之內,就可以統一武林,但想不到少林寺一番抗爭,竟成了一個僵持之局。神算子王修又從中作梗,連息隱多年的鬆、蘭雙劍,竟也在暗中插手,以致破壞了你爹爹的計劃藍家鳳笑一笑,問道:“這些事,和我有什麼相幹呢?“
藍福道:“怎麼會不相幹呢?姑娘,你爹和我,都是花甲以上的人了,大半個身子都進了棺材,這天道教一旦統治了武林,rì後教主之位,還不是落在你鳳姑娘的身上?那時,天道教統治著天下,你以教主之尊,呼風喚雨,為所yù為……”
藍家風搖搖頭,道:“夠了,很好的動人說詞。不過,這些我都沒有興趣,有勞你藍總護法,代我回覆教主一聲,就說他如能及時悔悟,現在還來得及,解散天道教,遁跡深山,他昔年名滿人間,一度為萬家生佛,功過相抵,也許還能落個悠遊林泉藍福冷笑一聲,接道:“藍姑娘,這是一個女兒對她爹爹應該說的話麼?“
藍家鳳道:“我想,你應該早知道了,我不是藍天義的女兒,藍天義卻對我有養育之恩,但他幾度存殺我之心……”
藍福接道:“胡說,教主如有殺你之心,豈容你活到現在。”
藍家風道:“那是因為他心中有所顧慮,才不敢殺我。”
藍福道:“以教主在武林中的地位,他還有什麼顧慮,加個件逆不孝罪名,殺了你,反將博得天下讚美,家教有方。”
藍家風冷冷說道:“別拿這些帽子壓我,你若還認為我是一年前的鳳姑娘,那就錯了,那時我一切都不了解。”
藍福道:“現在,你又了解些什麼?”
藍家風道:“藍天義不殺我,他是害怕我娘;他不敢公然在武林發動戰亂,也是為了害怕我娘,所以他一直忍耐著……”
藍福皺皺眉,正待出言反駁,藍家鳳卻冷冷說道:“你先別打忿,聽我把話說完……所以,他處心積慮,先殺死我娘,雖然一個有心一個無意,但他的武功,終是無法強過我娘,所以,他不敢和我娘正式翻臉,隻是想找機會暗算我娘,終於被他如願得償。但他忽略了我娘的絕世智慧,早已洞悉了他的yīn謀。我娘顧念夫妻之情,總希望他能夠懸崖勒馬,及時回悟,所以,處處忍耐,想不到,他竟心狠手辣到全無情義的地步,終於殺了我娘。因此,無論如何,我和藍天義有著殺母之仇。”
藍福冷然道:“這些事,定是那神算子王修編出來的,用以挑撥姑娘和教主的父女之情。就老夫所知,王修在教主和老奴都不在府中時,他潛入了鎮江藍府。”
藍家風淡淡一笑道:“大約是你來此之前,已與藍天義有過一番商量,所以,說起來頭頭是道。但這件事,不用冤枉人家王修,因為藍天義的一切舉動,都在我娘的預料之中。藍天義擒住我兩次,都被我輕易脫身,也是我娘早已替我安排好的策略。這法子我已用了兩次,計不過三,自然是不能再用第三次了……”
語聲一頓,接道:“我的話到此為止,你也可以走了。”
藍福冷笑一聲,說道:“老夫來此之時,奉有教主嚴命,非要我將姑娘帶回見教主不可。”
藍家鳳道:“可惜,你要違命了。”
藍福道:“教主告訴老夫,最好是善言勸你回去,如姑娘執意不從……”
藍家風道:“怎麼樣?”
藍福道:“老夫隻好動手擒姑娘回去了。”
藍家鳳淡淡笑道:“藍天義是這樣告訴你麼?”
藍福道:“這還會假了不成。”
藍家風道:“藍天義人笨,你卻不自量力。”
藍福冷哼一聲,道:“藍姑娘你有好大能耐,別人不知道,老夫我卻是清楚的很。”
藍家鳳道:“士別三rì,刮目相看,你如想逞強,那就不妨試試。”
藍福仰天打個哈哈,道:“好!姑娘執意不聽老夫良言相勸,那就別怪老夫失禮了。”
舉手一揮身後群豪,突然散開去,把莊院圍了起來。
六燕、七燕一抬手,拔出背上的寶劍,擋在藍福的身前。
藍家風冷冷說道:“你一定要試試,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舉手一揮,四個灰衣人緩步由門內走了出來,和第一次出現的灰衣中年人,站在一起,五人並肩而立,擋在藍家風的身前。
由莊院之中行出的四個灰衣人,兩個執刀,兩個執劍。
江曉峰低聲對王修說道:“老前輩,這些人穿著一般的灰sè衣服,似是有意的叫人認不出了。”
王修低聲說道:“他們都是苦練數十年的高手,每人都有一身驚人的藝業,但卻都無爭名揚譽的用心,所以,不用名號,不著奇裝,隻穿著一襲灰衫,那是巫山群豪的標識。”
江曉峰道:“這麼說來,他們的武功,都是一般模樣了?”
王修道:“人和人的才智不同,骨格亦異,就算是一個師父授同一種武功,亦有不同成就,他們所學不同,必也是各有所長,也有所短。咱們今晚上要開眼界,見識一下巫山門中武功了。”
江曉峰道:“如是人人衣著一樣……”
王修接道:“我知曉你心中的疑問,你可是覺著這樣,藍姑娘派他們,也無法分辨所長,看上去混淆不清,是麼?”
江曉峰道:“不錯,晚輩正是此意。”
王修道:“就在下猜測,藍夫人在巫山中留下的人才,必然不會太多,他們穿著一般的衣著,正可收惑人耳目之效。
至於內部之中,他們必有姓名代號等,以資識別。“
兩人這一陣交談,場中形勢,已有了很大的變化。
隻聽藍福冷冷說道:“鳳姑娘就憑這幾個灰衣人,就想抗拒老夫率領的人麼?”
藍家風道:“藍福,念你過去對我頗有照顧之功,我再勸你一次,假如不及時而退,一動上手,就可能鬧的全軍覆沒。”
藍福道:“有這等事?老夫倒是有些不信了。”
舉手一揮,四個身著勁裝大漢,由左側撲了上來。
那居中而立,年紀稍長的大漢,仍是赤手空拳,目光注定藍福,對四個攻來的人,望也未望一眼。
站在左首兩個執刀的灰衣人,隻微微一轉身軀,對著四個來攻的人。
這不過是一刹那間的工夫,四個勁裝大漢以極迅快的速度衝了上來。
原來,藍福目睹那些灰衣人露了一手之後,心中有著極大的jǐng惕,想先行見識一下這些灰衣人武功路數,再想對敵之法。
但見兩個執刀的灰衣人,同時舉起手中的單刀,向前劈出。
兩股刀光,閃電一般攻向迎來的四人,但看起來,那刀法直來直去,並沒有很奇異的變化。
隻聽一陣兵刃交觸,兩個灰衣人,突然收刀而退。
等那兩人灰衣人在原位站好,四個向前衝奔的勁裝大漢,突然一齊摔倒在地上。
燈光下,隻見四人前胸鮮血湧出,早已刀中要害而亡。
青萍子看的也呆了一呆,低聲歎道:“好淩厲的一刀。”
王修也是神sè微變,低聲說道:“他的刀法,已到集繁為簡的境界,沒有人能夠預料他們出手的刀法變化,這是登峰造極的刀法,一刀奪命。”
隻見站在場中藍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他亦為這兩人出手一刀的淩厲,感覺震動不已。“
藍家風冷笑一聲,緩緩說道:“以你的武功,也許可以瞧出他們的刀法,你帶來數十人,就算一擁而上,也不過枉送數十條xìng命。為了減少無辜的死亡,你不妨就率來之人中,選幾個武功高強的人,打一場試試。”
藍福緩緩抽出長劍,道:“姑娘可敢和老夫決一死戰麼?”
藍家風道:“我現在也許還不是你的敵手,但多者半年,少者三月,我不但要和你動手一搏,而且打敗你之後,我還要找藍天義,替我娘報仇。”
藍福冷冷說道:“你既自知不敵,還是束手就縛,免得老夫失手傷到你。”
藍家風道:“我有他們保護,你打敗了他們,再找我動手不遲。”
說完話,突然轉身,行入莊院之中。
六燕、七燕,一手仗劍,一手執燈,保護著藍家風退入門內。
藍福眼看藍家風退入莊院,心頭大急,長劍一揚,身後的巢南子、浮生子,各率六人,分由兩側攻上。
四個分執刀劍的灰衣人,同時舉起刀劍,分向左右兩側迎去。
青萍子隻看的大為吃驚,急急說道:“王兄,我兩個師兄出手了,隻怕他們也難是那些灰衣人的敵手。”
王修道:“如若你那兩位師兄神誌清明,未被藍天義暗下禁製,他們今天卻不失為倒反天道教的機會;如若他們身有禁製,除鳳姑娘能幫忙之外,咱們也是沒有法子。”
青萍子道:“這件事既然叫我遇上了,怎能坐視不救?還要請王兄想個辦法才成。”
王修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盡力而為。”
青萍子心中亦明白,此刻處境,再逼王修,也是無用,隻好不再多言。
抬頭看去,場中的形勢,大出青萍子的意料之外。
原來,四個灰衣人,竟然改采守勢,雙劍、雙刀,各化作一片森寒的劍氣,刀光攔阻了浮生子、巢南子等的攻勢。
同時,青萍子也瞧出了兩位師兄,盡管把劍施的寒光流轉,但攻的華而不實,並未全力施展。不禁心中一喜,低聲說道:“兩位師兄和我一樣,早已小心戒備,都未為藍天義yīn謀所乘。”
王修道:“兩位道兄,修養有素,見識豈博,大約也早已有了準備,藍福不能分心督陣,沒法瞧出他們華而不實的攻勢。”
敢情王修也瞧了出來。
這當兒,那年紀消長,空手而立的灰衣人,突然一撩長衫,探手由腰中摸出一條黑sè的長鞭,冷冷說道:“在下想領教天道教總護法的高招。”
藍福一皺眉頭,道:“你一定要和老夫動手麼?”
灰衣人道:“不錯。”
藍福道:“動手不難,不過,老夫從來不和無名之人動手過招,閣下想動手,還請報個名上來。”
灰衣人道:“咱們武功上分生死,強存弱亡,報不報姓名,似乎是沒有很大的關係吧!”
藍福冷冷說道:“老夫劍下一向不死無名之卒。”
灰衣人道:“如是一定要報名號,你就叫我巫山天王鞭就是。”
藍福低聲自語道:“巫山天王鞭,這不像人名字啊!”
天王鞭淡然一笑,道:“天王鞭和人名有何不同,閣下的要求,未免是太苛了一點。”
右手一揮,手中黑鞭,迎麵擊了下來。
藍福早已運氣戒備,長劍一揚,硬向鞭上迎去,腕上暗加勁力,貫注於劍上,準備一舉問,削去那人手中的黑鞭。
那知,那人手中的黑鞭,極為柔軟,藍福長劍一擋,黑鞭彎了下來,鞭尾打在藍福的後背之上。
藍福雖然功力深厚,但也被這一鞭打的背上生痛。
灰衣人一挫腕,收回長鞭,竟是絲毫未損。
藍福怔了一怔,怒火大起,道:“好鞭法!”身子一側,人劍並進,直衝過來。
灰衣人一挫腕,八尺長鞭,大部縮入袖中,隻除下兩尺左右一段尾鞭,當作判官筆使用,華直的點向藍福前胸。
藍福潛運內力的一劍,未能削斷那灰衣中年人手中的軟鞭,已知遇上了勁敵,也知曉他自稱天王鞭原因,自鳴為天下用鞭之王。
但他未料到這人的功力,竟然能氣馭軟鞭,把一截軟鞭當作鐵筆應用。
藍福本來是側功之勢,但此刻卻又不得不改攻為守。因為攻出的劍勢,走的偏鋒,那灰衣大漢的軟鞭,卻是畢直的點了過來,藍福劍勢縱然能刺中那灰衣人,天王鞭梢亦將點中藍福的前胸。
要和高手過招,不能失去天機,藍福的劍勢淩厲,天王鞭如若閃身讓避,必授對方以可乘之機,隻好施出同歸於盡的打法。
果然藍福十分惜命,回劍護身,橫向鞭梢擋去。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勁氣貫注的鞭梢,吃藍福一劍擋開。
天王鞭長笑一聲,忽然間倒退丈餘,手中軟鞭暴長,幻起了一片鞭影。
疾勁的鞭勢,帶起了一陣呼嘯勁風。
藍福被迫在一團飛旋的鞭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