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洋汽車從灰色的路麵緩慢馳過,雖然街道兩旁的行人並不多,可是那輛車還是行得極慢。洋汽車的黑色表皮擦的極亮,晃得人的眼睛疼,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對這輛車行注目禮。後排的車窗打開,一隻肥嘟嘟的大手耷拉的放在那兒,手中還夾著一支洋煙,饒是羨煞了不少行人,看得稍稍仔細的人還會發現那黑色的袖口還半掩半露著一塊金色手表。
而行注目禮的人群中就有一個不起眼的小不點。這個小不點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衣服上布滿的汙漬,這個小不點有兩隻手,但卻隻有一個袖口,穿著黑色的棉褲,要知道現在可是七月,正值最熱的時節,也許那個小不點的棉褲裏麵是否藏著兩隻紅色的烤乳蹄,怕被人家嗅著香,來奪食。腳下穿著一雙成人的大布鞋,啪啪地走在地上就像是兩隻大鴨蹼。小不點的臉上有些泥印,又有些焦炭印,總之看起來髒兮兮的,不過那雙眼睛卻像是會放光似的,十分閃亮,若是在夜間怕是可以媲美那夜明珠。不過也沒有人對小不點的“夜明珠”感興趣,因為他身上還有一股刺激性氣味,就像那壞了的雞蛋散發出來的味道,他聽有學識的人說過那是硫化氫的味道,有毒。他很怕,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會病倒就是被自己給毒病的。
他就像一隻在屎坑中蠕動的蛆蟲,所到之處眾人都會離他遠遠的,時髦的女郎則是掩著鼻子,捏著嗓子說道:“臭死了,臭死了。”就像一台古式留聲機出現問題時,發出的吱吱的聲音,十分刺耳,不過大家倒不會在意這群時髦女郎怪異的腔調,相反正有不少留著八字胡的小男人附和道,“就是。”
小不點也不想在這人群出現,如果可以他寧願到垃圾堆中去翻食,好填飽那在學青蛙叫的肚子。妹妹已經在小窩中躺了三天了,自己三天也隻是吃了兩塊黑麵包。
為了妹妹,他還是出現在人群中,隻要找到一個好心人,妹妹或許就會有救,一個不夠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四個或者更多,隻要給他時間,他就可以不斷的乞討,可是妹妹會給自己時間嗎?
黑色的小洋車上的司機下來,彎腰為自己的雇主打開了車門,那腰彎的,絕對超過九十度,也不知他是怎麼勾著車門的。
啪、啪。
牛革的皮鞋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小不點想著要是這個上流人每天這麼踏幾次,自己應該可以多添一雙鞋子吧。這個上流人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衫,白色的手套,手中還拿著一根鑲嵌有鑽石的棍杖,眼睛被一副大墨鏡給遮住了,臉蛋上的肥肉可以下垂至下顎,也許摘下墨鏡後看起來會像是一隻哈巴狗,肚子大大的,裏麵像是懷揣著一個小寶寶,這是小不點的想法,或許那根棍杖是用來支撐身體的。
小不點咬咬牙,走到這個上流人麵前,紅著臉說道:“先生,可以幫幫我嗎?我的——”小不點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司機就賞了小不點一腳,小不點頓時就飛出去了,人群立馬散開,生怕被這個髒兮兮的肉球給弄髒了自己的衣裳,司機拉著二皮臉說道:“滾、滾、滾,我家先生很忙的。”上流人佯作怒意,說道:“阿福啊,你怎麼能這樣呢,來給他一塊大洋。”
“是,是。”司機的一臉諂笑說道,“先生仁心,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夠比的。”
四周的人也是嘰嘰喳喳地說道:“到底是有教養的人,就是不一樣。”雖然這個上流人還是一臉淡然的表情,可是誰知道那寬大墨鏡後的眼睛是否已經眯成了細縫呢?
阿福扔了一塊大洋在小不點的麵前,鋥——大洋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可是比那牛皮鞋響亮多了,有些人不禁想到,真好,挨一腳就有一塊大洋,那自己要是每天挨上個幾百腳步不也能發家了嗎?
小不點弓著身子撿起了地上的大洋,覺得這個上流人應該是一位“善心人”,就再一次的走向上流人身邊。上流人的臉上的肥肉不可察覺的抖動了一下,別人看不出來,阿福還會看不出來嗎?
阿福在上流人的耳邊細語幾句,別人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阿福一說完,上流人就轉身上車了。看到上流人上車,小不點急了,趕緊喊道:“先生——”
啪,啪!
第一聲是車門關上的聲音,第二聲是阿福扇小不點耳光的聲音。阿福伸手從小不點的手中搶那塊還未捂熱的大洋,小不點當然不肯,可是胳膊哪裏能夠擰過大腿,阿福十分輕鬆的就從小不點的手中奪過的大洋,然後又扇了小不點一耳光,“滾,就你,一輩子能拿一下大洋,就要知足了。哼。”阿福轉身回到車上,發動車離開了。
沒熱鬧看了,聚攏的人群也就散了開來。沒人在意小不點,更不要說會有人注意小不點嘴角流出的血液了。小不點的眼眶裏開始閃著淚光,那濕潤溫熱的東西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