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跟你那張照片一樣的,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那張照片的嗎?”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左邊是可愛的女兒,右邊是溫柔的母親,帥氣的父親站在兩人身後伸出雙臂環抱著自己的親人,而三人麵前還有一個點著蠟燭的生日蛋糕,這是一張慶祝生日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三人都笑得很開心,眼裏溢滿幸福。
阿全漫不經心的目光在對上霍冬手中的那張照片時,“噌”的一下站起來,眼睛瞪得溜圓,鼻息漸漸加重,難以置信的伸手從霍冬手中接過照片端詳好久,然後再從自己衣兜裏掏出他那殘缺的照片放到一起比對。
有完整的照片做樣本,就可看出阿全手中的照片其實不止缺了一半,因為完整的一家三口隻剩下了小女孩,父親和母親的那一大部分都缺失了。
阿全死盯著照片上的小女孩不眨一下眼,逐漸加重的鼻息坦露了他此刻的情緒,第五名眼見不好,怕他情緒過激,轉身倒杯水想換下阿全手中的照片讓他冷靜一下。
金發債主也去拉霍冬,太激動對這兩人都不好。
霍冬直接一腳過去踹在債主大人的小腿骨上,她現在脾氣不好,離她遠點。
債主大人縮到一邊苦著臉揉他的傷處,霍冬那一腳踢得蠻狠的。第五名幸災樂禍的做個鬼臉,然後把水杯輕輕的遞給阿全。
溫熱的水杯觸到手背,阿全仿佛從長眠中驚醒過來,目光終於從照片轉移到了霍冬的臉上,走近幾步,眼神溫柔的注視著她,緩緩伸出右手輕撫霍冬臉龐,喉嚨裏咯咯幾聲,用漏氣的破嗓子喚出一聲:“霍冬。”
霍冬極度吃驚的睜大眼睛,她很清楚她從昨天來到這裏之後,沒跟任何人講過她的真名,每次做自我介紹時都是自稱冬瓜,而對阿全,她甚至都沒有自我介紹過,所以現在她被人喚出真名,那份驚訝的心情無以言表。
第五名和債主大人則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隻有眼睛在阿全和霍冬身上來回轉動,小心的觀察著什麼。
就在第五名以為阿全是不是回憶起了什麼時,阿全卻突然雙眼一翻,毫無預兆的直挺挺的向後栽倒在床上,剛才激烈的鼻息一下子就微弱了下去。
“啊!”霍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手足無措。
債主大人單腿跳過來把霍冬推開,一把取下床頭呼叫器呼叫醫生過來。第五名則放下水杯,把阿全搬動了一下身體,讓他躺正在床上。
做完這些,醫生和護士也趕到了,迅速的做了個簡單檢查後,把阿全搬上擔架車送去醫務室。
霍冬撿起掉落在床上的兩張照片後跟去了醫務室,隔著急救室的大玻璃窗,和第五名、債主先生一起焦急的等待著醫生進一步的檢查結果。
他為什麼會有她的全家福照片?他為什麼能在不知道她名字的前提下叫出她的真名?這都是霍冬現在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不會怎樣吧?”霍冬小聲的自言自語,像是安慰自己。
“怎麼會?隻是刺激過度而已,要是能直接把他刺激得恢複記憶就好了。”
“他失憶了?”霍冬今天吃驚的次數一次又一次。
“嗯,他能活下來很僥幸,是商船在宇宙中撿到的一隻發送求救信號的救生艇,艇上六個人,死了五個,隻有他還剩最後半口氣,全身血肉模糊。商船上不能處理這種傷勢,就近送到了這個星球的醫院,各種手術輪番招呼,在重症室昏迷了將近一年才醒過來,然後就發現他失憶了,除了撿到他時在他身上發現隻剩塑膠封皮和半張照片的工作證外,沒有其他能確認身份的東西。反正農場缺人手,就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阿全,讓他在農場裏一邊做些簡單的農活一邊繼續修補破損的身體。”
“然後呢?!”聽故事聽得激動不已的霍冬揪住第五名的衣襟追問。
“然後?農場就把這事報告給我了,我就找時間過來看看嘍。那時他還沒做整形術,全身上下從臉到腳,都是極其難看的手術疤痕和各種傷疤,沒有一塊皮膚是平整的,還缺了一條手臂,簡直沒有人樣,我第一眼看到他時被嚇了好大一跳。”
“再然後呢?”霍冬繼續追問,她有種越來越強烈的預感,覺得這正是她十多年來最想聽到的故事。
“再然後我發現他的一些行為舉行上有軍人的痕跡,懷疑他有當兵的經曆,就拿了他的DNA信息回地球,走了點門路進入軍方的數據庫比對數據。這真是個浩大的工程,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有了結果。”
“結果是什麼?”
“他果然當過空軍,專開戰鬥機,還是個大隊長,隻是一次打擊宇宙海盜的戰鬥中負傷退役,傷好後拒絕軍校的教官聘書,轉而改開貨運飛船給偏遠的科研基地運送補給。”第五名遙望著大玻璃窗裏麵已經做完檢查正在收拾器具的醫生護士,嘴角微微勾起淺笑道。
“名字呢?連職業都知道了名字不可能不知道吧?”霍冬雙眼泛紅,第五名講的這些事是她從小就念念不忘的內容,心底一直深藏的名字此刻蠢蠢欲動想要破繭而出。
急救室裏的醫生護士收拾好東西出來,金發債主上前詢問情況,第五名收回視線,溫柔的伸出雙手輕輕撫去霍冬已經控製不住的淚水。
“他的名字叫霍家齊,當年被宇宙海盜們視為頭號敵人的霍大隊長。”
霍冬頓時淚如泉湧,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時隔十幾年後再次聽到,戶籍資料已經被注銷的死亡人口就活生生的躺在玻璃窗那頭的白色單人床上。
債主大人聽完醫囑走過來,扭過霍冬的臉,用自己的手帕不太溫柔的給她擦拭滿臉的眼淚,末了還使勁的揉亂了她的頭發。
“他就在裏麵,活的,會呼吸,會說話,有體溫,你不去裏麵摸他,摸玻璃幹嘛?也許他看到你,記憶能全部恢複呢?”
霍冬這才如夢方醒般,如一隻急欲回窩的受驚兔子向竄進了病房,撲向在病床上沉沉睡去的男人。
第五名和債主大人悄然離去,不打擾這相隔了十幾年才重新來到的重逢時刻。
霍冬來到床邊,床上的男人睡得很沉,看著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這張臉,霍冬仍然無法接受她和母親心心念念了十幾年的人就在自己眼前睡得如一個孩童一般。
像是要再次確認一樣,霍冬伸出顫抖的手放在男人的鼻前探了他的鼻息,呼吸平穩,頸下動脈跳躍有力,的確是活人無疑。
剛剛被擦幹的淚水再次洶湧噴薄,霍冬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緒,撲倒在男人的胸口放聲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朦朧中隱約覺得有人撫摸自己頭頂,霍冬抬起臉,看到沉睡的男人正張開眼睛看著她,盡管動作輕柔,眼神卻仍然告訴霍冬一個殘酷的事實,失而複得的父親並沒有恢複記憶,看她仍舊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霍冬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她當然希望父親能想起她想起媽媽想起以前的一切,但是在茫茫宇宙中幸運生存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而且還是這麼健康的生存著,這已經足夠感激上蒼,不敢再奢求太多。
半小時前還是叫阿全、但其實早已被證實身份的霍家齊睜開眼睛就看到剛剛惹他生氣的姑娘趴他胸口嚎啕大哭,眼淚多到竟然打濕了被子,微濕的涼意讓他這才清醒了過來。
定了定神,霍冬覺得雖然父親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有些事還是要告訴他,於是她拿出了那兩張照片。
“這是救你的人從你身上找到的照片,這張是我一直收在錢包裏的照片。”霍冬把兩張照片輪流在霍家齊眼前展示,霍家齊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照片上的小姑娘是我,旁邊女的是我媽媽,中間男的是我爸爸,他叫霍家齊,我媽媽叫母親佟麗麗,我叫霍冬,這是我十歲生日時拍的全家福。照片洗出來後我爸爸拿了一張插在他的工作證裏,陪他在宇宙中跑來跑去。但幾個月後,我們收到消息,我爸爸給科研基地送補給的貨運飛船在宇宙中碰到越境的海盜,整艘船和船員都下落不明。”
勾起傷心往事,霍冬狠狠的抽抽鼻子,平靜一下情緒再接著述說。
“當時就被認為說肯定死了,貨運飛船沒有太強的武器配備,飛行速度又慢,碰到海盜就是死路一條,兩年後一直沒有消息的爸爸依照法律規定被注銷了戶籍。我和媽媽雖然接受現實,但心裏一直不相信爸爸就這樣死了,很希望能有機會照當年爸爸走的航線走一趟緬懷他,所以我發奮讀書考上了商學院,靠保險賠償金和貸款支付我那幾年的學費,我知道那條航線普通遊客不能走,我必須考到星球商人執照才有機會。”
霍冬再度抽泣,這些都是埋藏在她和母親心中的秘密,原本還有家中長輩一起分擔悲傷,但隨著這十幾年中雙方家中的老人陸續去世,其他親戚也各自有家庭工作等瑣事牽絆無暇多顧,現在就隻有她和母親堅守著當初的信念和理想並一直努力至今。
霍家齊一直安靜的聽著,他看看照片又看看已經哭得兩眼紅腫的霍冬,目光就這麼來回移動了好久,腦中突然劃過一道亮光,有什麼東西在眼前一閃而逝,而他隻來得及抓住尾巴。
“霍冬,對,我的女兒,冬天出生,提前兩周,所以拆了她母親的姓做為名字,有雙重紀念的含意。”這麼長一句話,霍家齊講得很吃力,最後幾個字已經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但霍冬卻因為這句話突然止了抽泣,情緒激動的撲到霍家齊胸前大聲呼道:“對,我的名字是媽媽的姓拆開來的,你想起來了?你想起來了?!”
霍家齊看著激動的霍冬嘴巴翕動了幾下,最後還是抱歉的搖搖頭,他隻想到了這一點東西。
希望破滅,霍冬的眼神黯淡下去,但很快她又重新激動起來:“沒關係,我們回地球,我們回家,見見親戚,和老戰友老首長聊聊天,摸一摸你當年的戰鬥機,你一定會想起來的,一定會!”
說完,也不管霍家齊的意願,霍冬衝出急救室跑到護士站,急不可耐地催促著護士撥了幾個電話聯係上第五名,聽筒那頭剛傳來第五名的一聲“喂”……
“我要回家!”霍冬的吼聲直震天花板。
“好。”第五名沒有任何廢話,他等這一天也等很久了。
出發的準備做得很快,霍家齊在急救室的病床上休息了一晚後,第二天出院,就看到他的常用物品已經被打包成行李,兩男一女三個人正等著他做長途旅行,三莊主領著全莊園的人給他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