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我,貪玩好動,但言語不多,總愛屁顛屁顛的跟在村子裏那一幫子小夥伴們的身後玩耍。最讓母親氣惱的是沒頭沒腦的我,總愛人雲亦雲,常常被腦子靈活的小夥伴們支使得團團轉。記得第一次犯錯就是在小夥伴的安排下,沒頭腦的我充當了偷盜的幫凶。
一個晴朗的上午,大人們都到田間勞作去了,我正在家中做作業。村裏九歲的豔子和民子跑到我家,拉起我就走,還不知何故,就懵懵懂懂跟著豔子、民子到了鄰居張伯的家門口,張伯家三麵被樹圍繞著,隻有一麵是禾場,是進出的通道,禾場的兩邊是山坡,山坡上的灌木叢正長得旺盛,正如我們永不知疲憊的童年一樣,充滿生機。豔子把我拉到禾場口,然後讓我在這停下來,她說你在這裏站著,要是張伯家的人回來噠,你就叫我們。
我沒有問她們為什麼要我在這站著的理由,就毫無疑問的在那老老實實的站崗放哨。大約過了十幾分鍾,豔子和民子從張伯家的堂屋裏輕手輕腳走出來了。她們從堂屋出來後,立馬拉著我就往後山飛跑,我雲裏霧裏跟著她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了後山。後山是茂密的竹林,翠綠的竹葉枝繁葉茂的,十來歲的孩子們頃刻間被淹沒在竹林中。隨即,三人倒地坐在林子裏,豔子張開她那雙稚嫩的手,手心裏露出幾顆白如冰塊的東西,那幾顆東西在豔子稚嫩的手上閃著銀光。我好奇地看著那幾顆銀光閃閃的東西,問她們是什麼?她們神神秘秘的告訴我是冰糖,我望了望那閃著銀白色光的冰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在那個什麼物質都憑票購買的年代,能看到幾顆糖是孩子們最幸福的事。民子走過去從豔子手中拿了一顆冰糖放入我手中,我猶猶豫豫地把那顆冰糖送入嘴中。美滋滋的吸了幾下,甜絲絲,那滋味一輩子也不會忘。民子又遞來一顆,我毫不猶豫地把它投入到嘴中,吸得它喳吧喳吧的響。一袋煙的工夫,冰糖被我們的小嘴全部消滅掉了,我不慌不忙的和她們走出了林子。這一次我並不知道冰糖的來曆,隻是美美的和小夥伴們分享了一回。
過了幾天,正在家帶弟妹的我,又被豔子拉到了張伯家。這一次沒有叫我站崗放哨,而是把我拉到了堂屋左邊的一間房裏。這間房裏有一位瞎眼婆婆躺在床上,她是張伯的母親,瞎眼多年,一直就在這方床上度日子。兒時的我們並不懂得要尊老愛幼,要幫助殘疾人。進去的時候,民子正在陪瞎眼婆婆說話,也不知她講些什麼,瞎眼婆婆正聽得如醉如癡。豔子輕手輕腳的走到瞎眼婆婆的腳那頭,然後輕輕摸摸的爬上床,爬到床的裏頭,用那隻小手掀開擺在床裏頭的一個暗灰色的瓷缸,輕輕地把幾砣冰糖遞給站在床邊的我,我慌手慌腳地接過豔子傳來的冰糖,又用眼偷看瞎眼婆婆,盡管婆婆看不見,但是對於膽小如鼠的我還是十分害怕的,我不知道豔子她們怕不怕。這一次合夥與她們偷得冰糖後,我是再也不敢去了。
後來,豔子她們又去偷了幾次,但沒有來叫過我,大概是那天見我戰戰驚驚的表現讓她們失望吧。有一天,我正在上課,班主任老師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嚴肅的問:“你和豔子她們去張家婆婆家幹了什麼?”我低垂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我,和她們找張家婆婆說話……後來她們就去拿婆婆的冰糖……”那時候還不知這就是偷,隻知道冰糖好吃,但也害怕。
對於偷糖事件的發現,緣於婆婆發現她瓷缸裏的糖越來越少了,就問兒子拿沒拿她的糖,兒子說沒有。婆婆想會是誰呢?她想了想隻有豔子她們曾多次去問候過她。於是他兒子就找到學校老師,並把豔子她們叫去後,她們供出了我這個幫凶。就這偷糖事件,學校領導在大會上嚴厲的批評了我們,並讓我們站在台上承認錯誤作檢討。當時的我站在全校學生的麵前,感到無地自容,恨不得占到地縫中去。
現在回想起兒時所犯的錯,好愧疚當時為什麼會去偷一個瞎眼婆婆的糖。那時,我是在滿懷愧疚的心態下好不容易熬過了那個學期。在那個學期結束後,父親正好把我們全家的戶口遷到了工廠,我來到了廠子弟學校上學。在一個新的環境中,我會時時記起曾經所犯的錯,告誡自己。從那以後,我是再也不敢拿別人的一針一線,那怕是應該屬於我的那一份,我也要弄清了來龍去脈才會要。
如果鄰家婆婆還健在的話,我一定會買許多許多的冰糖去看望她,因為她的冰糖讓我明白了人生中的一個道理:做人要光明磊落,不可不勞而獲。可是,如今鄰家婆婆已歸天國好幾十載了,我唯有把我兒時偷糖的故事講給我的孩子聽,讓他明白什麼叫不勞而獲,什麼叫尊老愛幼,什麼叫自尊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