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到不知道東南西北的時候,牛車突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再然後,隻聽得大劉一聲斷喝,牛車停了下來。芙蓉從蓑衣裏伸出頭來,隻見大劉急急地跳下車,往牛腳下跑去,抱起了一個小孩子。
孩子已經昏迷了過去,額角上似乎還有傷,結痂成了暗紅色。大劉抱著孩子的動作笨拙而小心,芙蓉見狀,忙道:“大劉哥,將他交給我吧。我們再加緊一步。”
大劉連忙將孩子遞給了芙蓉。孩子的後背衣裳都磨破了。芙蓉將他攬在了懷裏,用蓑衣裹好,手背試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像一塊冰塊一樣。隻是,她的手摸著孩子身上穿的衣裳,似乎這料子比自己身上的還好。大冬天的,他怎麼會一個人在路上走呢?
懷著這個疑惑,車還未停穩當,芙蓉已經蹭地跳下了車,連蓑衣也來不及取,急急地衝進了醫館:“大夫,大夫,救救這個孩子。”
正在搗藥的顧清塵隻看到一個穿著樹葉的人一閃而過。身邊的小童子嘴都張大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喊道:“喂,我們這裏是醫館,不是善堂。”
芙蓉這才反應了過來,將蓑衣一把扯了下來。本來凶神惡煞的小童子看到芙蓉眼睛幾乎瞪了出來,愣在了當地。
真是沒出息,顧清塵出了櫃台,上前來有禮有節地道:“大夫正在後院。這位姑娘請在此稍候,我進去叫大夫。”
芙蓉哪裏安靜地下來,在原地轉悠了好幾圈,才看到大夫搖頭晃腦地走出來。芙蓉忙迎了上去:“大夫,你快瞧瞧孩子,他到底怎麼樣了?”
大劉已經將牛車趕到了地方,也追了過來。大夫隻是鼻子裏恩了一聲,低頭皺眉:“這麼髒!”
立刻有兩個小童子上前來將孩子抱走。芙蓉不放心,要跟上去,顧清塵忙攔住她,又看一眼大劉,改口道:“夫人,你且放寬心吧。他們隻是將孩子抱去清洗,一會兒就送過來。”
芙蓉隻得罷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孩子終於被送了回來。大夫慢慢地踱出來,隻是略微察看了一下他的額頭和後背,說道:“隻不過是皮外傷,上點藥吧。”
“可是他昏迷不醒,萬一他發熱怎麼辦?”芙蓉怕的是他被感染。
大夫上下瞧了芙蓉一眼,又瞧了她身後的大牛一眼,鼻孔朝天:“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你這種沒有一點兒醫德的大夫,我不治了!”芙蓉一把抱起了孩子,硬邦邦甩出這句話就往外衝去。
換了一家醫館,一個白胡子老大夫給孩子紮了好幾針,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大夫又開了些內服外敷的藥,說了幾句怎麼用怎麼敷,又叮囑他們別讓孩子再摔傷了。
摔傷,芙蓉差點忘記了正事,忙道:“大夫,若是有三個月身孕的人不小心摔著了,直嚷肚子疼,沒有流血,臉色有點發白,應當怎麼辦?”
老大夫正在開方子的手頓住了,抬起頭來嚴厲地道:“為什麼不早說?手放上來!”
芙蓉被老大夫嚇了一跳,規矩地放上了手。老大夫三根手指剛搭上去,芙蓉立刻反應了過來,臉紅成了柿子,忙抽回手:“大夫,不是我。是我家嫂嫂。”
芙蓉便將自己家裏的情況說了,並再三地懇求老大夫跟自己出診。老大夫一聽說要出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去!”
芙蓉還欲再勸,簾子突然掀開了,後院響起了一個女人的咆哮聲:“死鬼,你還不進來舂藥是怎麼的?我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老大夫搖著頭無奈地笑笑,往裏走去。芙蓉正要追上去,這才發現這位老大夫竟然是瘸著腿進去的。待老大夫完全走進去以後,一個小童子這才告訴芙蓉,原來老大夫的右腿以前受過傷,膝蓋以下是斷掉的,他自己給自己安了個木頭假肢。芙蓉知道後,隻得哀歎一聲,不好再強人所難。隻是她還是等了一會兒,討了兩副安胎藥,並詢問了一些注意事項。
出來後,天色都已經擦黑了,天空中積聚起了大團大團的鉛灰色雲。大劉看了看天色,擔心地道:“芙蓉妹子,看天色,像是要下雪了。俺娘還讓俺晚上早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