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簾垂,畫堂悄,寒風淅瀝。遙天萬裏,黯淡同雲羃羃。漸紛紛、六花零亂散空碧。
姑射宴瑤池,把碎玉、零珠拋擲。林巒望中,高下瓊瑤一白.......”
林月茶樓中,點燃起一盞盞橘紅燈籠。
在二樓的憑欄邊上,一位身著輕紗的歌妓正斜坐其上,她指尖撥彈懷中琵琶,輕啟檀口吟唱著柳永的《白苧·冬景》詞。
此間的茶客們,他們或是眯眼聆聽、或是頗有節奏的輕搖折扇,似是在迎合那婉轉多情的語調,
在這炎炎夏夜中,吟唱這一首極具情景意向的冬日詞曲,也是有種莫名的契合之感,他們隻覺身心都清涼了不少。
但,在西南角的‘玄’字間中,
裏麵那個皺眉坐著的青衫書生,卻是絲毫感受不到詞曲中的冬日。
一是他在此間聽不到吟唱之聲,二來,是他此時完全顧不上關注這些附庸風雅之事,
座下的凳子猶如披了針氈一般,讓他有些不得安坐,時不時的便要站起身來在其間來回踱步。
要不然,他就是一杯一杯的給自己斟茶,仿佛隻有這般,方能稍稍祛除他心中的焦灼之情,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記不得時辰,隻知道茶壺裏的水喝了個半壺。
“叩叩.....”
他來回踱步的動作為之一頓,深吸口氣後,三步並兩步的走到門邊,輕聲朝門外的問道:“二叔?”
“啊,什麼?我是茶樓小二啊,客官你需要添水嗎?”
門外的話語一傳來,他頓覺一陣濃烈的失落感,
好一會兒後,門外小二再次催促一聲,他才重新調整回來,語氣僵硬的道:“不.....不用了......”
聽著外麵的腳步聲遠去,他默然站立了一會兒,隨後轉身一抬腳抬步正要往茶桌而去,
“叩叩.....”
“我說不用了!”
李旭然扭頭朝外嗬斥一聲,心中的沉悶之氣,被這一聲敲門聲徹底點燃,已然有些壓抑不住情緒。
門外安靜了片刻,傳來一聲淡淡的話語道:“李旭然?”
青衫書生聞言身體一僵,迅速一個轉身過去,三兩下便推開門栓打開門戶。
“二...二叔。”
門外的人沒有理會他,冷哼一聲後伸手一把推開了他,大跨步的走進了茶房之內,
那隨後跟進來老仆陳忠,卻是頗具關懷之意的拍了拍青衫書生的手臂,而後才渡步進去。
李旭然微微吸了口氣,在重新關上了茶房門之後,向著茶桌而去,
早早坐下的李尋,他見其以一副鬱鬱不樂的姿態坐下後,便覺有些礙眼,喝道:
“好歹也是個讀書人,如今像個什麼樣子!
你要是覺著這杭州府待著難受,那就盡快回汴梁去,免得日後大嫂怪罪於我!要不是你前途未定,她早就操辦起你的婚事來了!還有......”
青衫書生坐在對麵默然無聲,而後,他又頂著滿耳的絮絮叨叨,從茶托裏重新取出一個瓷杯放到對麵,提起茶盞稍稍站起身來,為其斟上了一杯茶。
此時,李尋也終於停下了絮叨的,他掃了眼對麵那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不由自嘲的笑笑道:
“看來我也到了愛嘮叨的年紀了,行了,你這幅麵具到大嫂麵前再戴上吧,我可沒眼看。”
這時,就連角落燈籠裏的橘火,似乎也躍然跳動了幾下,而茶房中略顯緊張的氣氛,也是為之一鬆。
李尋端起麵前的茶杯,低頭微抿一口後,道:“說吧,找我過來何事。”
“我....”李旭然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的摸樣,
他其實有許多話想講,想說他這幾日探查的情況、又想講這杭州府一片平靜的水麵下,其實暗藏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