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食之後,趙升就撂下碗筷,腳步小跑著出灶房了,
飯桌旁,此時已然點起了燭火,將昏暗的灶房照得橘黃光亮。
正低頭扒飯的小丫頭,她看了一眼自家觀主離去的背影,她扭過頭對老秦道:“秦爺爺,觀主感覺怪怪的。”
老秦從飯碗裏抬起頭來,也沒理會她,
他隻是默默的給她飯碗裏夾了一筷子白菜,然後,其就自顧自的低頭扒飯了。
小丫頭看了看老秦,又看了看碗裏的小白菜,小聲嘟囔道:
“都怪怪的.....”
.........
“山穀道人黃庭堅,與東坡先生齊名於世。
幼時即顯異稟,及長,一舉成進士,仕為黃州知府,年方二十有六。
有一日,他晝寢於府署,忽入夢境,身行陌路,至一村野,見白發老嫗,立於門外,設案焚香,呼名供麵。
黃庭堅趨前視之,不過芹菜麵也,香溢四鄰,不覺取而食盡。
乃醒,卻猶有餘香繞口,然以為幻夢,未曾深究........”
趙升一邊閱讀書中這本手記,一邊與此前的化魚之夢作比較,這入夢方式似乎略有不同,
不過,這黃庭堅夢裏吃碗麵,醒來之後還能餘香繞口,這便讓他覺得有些腦袋轉不過彎來了。
都說是夢了,夢中自然都是虛幻之物,如何能與真實接觸呢?
“次日複夢,情境如前,醒來香猶在口,甚異之。
乃決意尋夢中所見,循路而行,果至一村,景物依稀,扣門而入,見老嫗正如夢中。
山穀問其故,嫗言昨日乃其女忌辰,因女好食芹菜麵,故年年設供呼之。
山穀驚問:“汝女亡幾何時?”
嫗答:“已二十六年矣。”
山穀聞之,心潮澎湃,蓋己亦年二十六,且是日生辰也。
繼而詳詢其女生平,嫗雲女喜讀書,信佛茹素,至孝而未婚,二十六歲病卒,臨終有言,必歸返認母.......”
看到此處,趙升腦海中的困惑變得更多了,兩日都做同一個夢?地點人物分毫不差便算了,
這夢,還能按照順序一夢接一夢的做嗎?
看著故事中的意思,好似在說這個老嫗身處在一個固定的虛無空間之中,且還能保留記憶?
這難道是天界不成?
他想了想,還是有些想不通,很想將這個故事列為虛假的造神故事。
但,他隻要一想起自己做的化魚之夢,又不禁覺得心下犯怵.......
“山穀聞言,疑竇頓開,請觀女之遺物。
入閨房,見一書櫃緊鎖,嫗言鑰匙失所在,久未得啟。
山穀沉思片刻,忽憶其處,告嫗尋得,開櫃視之,文稿滿架。
細閱之下,驚為天人,蓋為其應試文章,悉在其中,一字不差。
至此,山穀恍然大悟,知己前世乃此女也,老嫗乃其生身之母。
遂拜伏於地,認母歸養,終身孝奉......”
“狗屁不通!”
趙升看到這裏,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他確定了,這就是個某個無聊之人意淫的一個傳奇故事!還是爛俗的不能再爛俗的那種!
不過,黃庭堅做著夢,得知自己前世是老嫗女兒這個橋段.......
嗯......
很進步!
雖然他不信此事為真,但都看到此處了,他也隻得耐著性子看完最後一段......
“..........後,黃庭堅於府署後園植竹建亭,名曰“滴翠軒”,並自題像讚於石,曰:
似僧有發,似俗脫塵;作夢中夢,悟身外身。”
“嗯.......”趙升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盯著最後的兩句題字,喃喃自語的道:
“似僧有發,似俗脫塵;作夢中夢,悟身外身。
此詩之中,倒是頗有幾分仙氣蘊藏啊......”
對他而言,這個故事之中,隻有最後這首小詩才是最讓他欣賞的。
同時,在看的過程中,他也發現了,這本手書上書寫的字跡,與此前的詩書一樣,都是老觀主的筆跡。
但,這又讓他添了許多疑惑。
這間道觀的前任主人,被以邪教之名被抓了起來,他是否真是個邪教?
以及,老觀主為何來到此處?隻是為了尋找此間機緣嗎?
想到機緣,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床尾牆壁上,掛著的那幅長卷畫....
那是一幅老人垂釣圖,
老者安坐在青石之上,明明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